他们当中许多人未必对杨膺有好感,只杨左徒却是少有真正心存黎庶的高官,前边京畿旱灾,今年南边大水,得其安置救济的灾民和流民不计其数。
头顶大官是否真心办实事,底层庶民感受最深。哪怕只是上层一个态度,对底层尤其灾民待遇产生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许多人想到杨左徒,已黯然惶惶,甚至默默垂泪。
人群中,有人攥拳盯着,杨膺一死,他闭了闭眼睛,当即挤出人群,急急出城,往南赶去。
这是杨家和杨于淳留在京城的人。
心焦如焚,一路抄近路急赶,日夜兼程,堪堪赶在南下王卫之前抵达茂县。
此时的杨于淳正在大堤上。
经过连日抢修,大堤总算填上了,滚滚浊涛汹涌滂湃,在堤下晃晃荡荡。
前年赤地,今年水灾,天时不和,受苦的还是百姓庶民。
杨于淳沿着新补好的堤坝一一亲自检视过,又看过其余未决部分,微蹙的眉心始终未曾松开。
这堤坝太过老旧,他忖度上书拨款,杨邑至茂县一大段的老堤都多年未曾修整,已必须重筑,不然,下次再遇洪雨必会再决。
只国库不丰,得好生斟酌斟酌措辞。
雨淅淅沥沥,溅湿玄青色下摆,杨于淳微蹙眉心转身,正要下堤。
谁知,惊天巨变!
嘚嘚的急促马蹄声,他的亲卫很快把人带上来,一看,正是他留在郇都的心腹。
后者泪流满面,咬牙待主子屏退旁人,这才重重跪倒在地,“主子,不好了!!”
杨于淳一瞬晕眩。
杨膺车裂。
杨夫人腰斩。
郇法严苛,杨夫人等怎可能幸免?
郇王暴怒,杨膺行刑当天,作为杨膺内眷的她随即被押上法场。
一夕间,襄平侯府大厦倾覆,杨膺杨夫人罪从通敌叛国死无全尸。
饶是杨于淳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骤闻噩耗,也眼前一黑。
“主子,主子!”
……
韩伯齐赶到时。
杨于淳已换过一身素服。
这消息尚未传到茂县,左徒行辕依旧不断有人频繁进出,请示赈灾的下一步工作。
杨于淳案上还余一些尚未批示的卷牍,他一一处理妥当,来人请示,他哑声,吩咐下去。
但见身着月白广袍的青年,肩背绷紧,挺如山岳。
“伯钦?”
杨于淳慢慢回身,双目赤红。
连日赈灾补堤,疲,累,又骤逢噩耗,英俊面庞难掩倦惫,人站着,隐隐一种强弩之末的心力交瘁感。
韩伯齐长吁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问:“你日后,打算如何?”
“父亲,没有通敌。”
杨于淳了解自己的父亲,杨膺固然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他却绝不会通敌叛国。
只不过,铜矿。
杨于淳回忆起离都那一天父亲无端高昂的情绪,这铜矿,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