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备告罄,寒冷疲惫,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杨于淳瘦了很多,疲惫让他双目布满血丝,声音已经嘶哑了,头脑疲倦到了极限嗡嗡耳鸣,但他依然坚定站着。
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去,但他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又一刻钟,沉沉的鼓声自城墙擂响,休息一轮的信兵黑压压如同潮水,踏过残雪再一次蜂拥而上。
杨于淳大喝:“擂鼓,迎战!!!”
他抽出佩剑,身先士卒。
又鏖战了三个昼夜,这一刻终于到来了,“禀左徒大人!东城头被凿开了一个口子!!”
“西边有信兵杀上来了,堵不住,急援!!!”
一个又一个急报,这一次,终于是没有办法再把敌军堵回去了。
大批大批的信兵攀上城头,与守军血战在一起,许多民夫民妇提着菜刀扑上去。
信将大声呐喊,降者不杀,可没人理会他!
这一刻是悲壮的,他们是郇人,要与郇国共存亡。
信王赏识杨于淳,数次让人喊话让杨于淳投降,杨于淳皆未应声。
身体有力竭的钝痛感,宝剑砍得卷了刃,他换了一把刀,继续血战。
最终,信王下令放箭。
箭矢激射如雨,重重扎在杨于淳心窝,当胸而过直透后心。
他倒在城头上。
耳边喊杀声震天,身下鲜血粘稠腥甜,唯有头顶的天,被北风吹散硝烟,湛蓝如洗。
杨于淳要死了,他无悔,这是他的选择。
闭眼之前,他放下一直紧攒的长刀,伸手至胸前,费力摸索,慢慢摸索出一方羊脂玉佩。
喜鹊登枝,喜鹊在左。
这是当年他和韩菀定亲的信物,他一直收在身上。
他这一生,为国为民为家少有考虑自己,个人情感退却一射之地。
直到今日,他要做的都已竭力做全了。
最后一刻,眼前掠过许多许多,最后定格在这枚喜鹊登枝玉佩上。
他和韩菀之间,相隔着太多太多人的错误。
他想起那个美丽坚韧的少女,如果大梁鼎盛,如果郇王没有窥视韩氏,如果他的父亲母亲没有做错过,那他和她,是不是能……
只可惜,没有如果。
湛蓝的天,飞絮般的雪屑一点点飘下,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和她见面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杨于淳慢慢闭上眼睛。
……
信王命厚葬杨于淳。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始终不愿投降,是一个敌人一个对手,也让人肃然起敬。
信王给予杨于淳最高的尊重,郇都城破后,他命厚棺装殓杨于淳,陈灵祭奠,让太子丹亲自去送葬。
和郇都守城战死的军民一同葬在西郊,让他们和他们信念一同长守。>r>
阖棺之前,韩菀握住他的手,心里很难过,但这是他的选择。
低头垂泪片刻,直至身边轻声唤,她终松开手,默默站起身。
灵堂就设在西城门下,信军大小将领能来的都来过,这样的对手,值得他们祭奠送一程。
厚重的棺盖被抬了上来,灵堂上哭泣的除了韩菀,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