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的牌匾挂上去之后,安惇临危受命。其实是他自己给自己揽了个临时知州的官职,开衙接案。
为了引起城内百姓足够的信任,他分派士兵,让人带着铜锣走街串巷,一边敲打,一边用官话和契丹话吆喝。
“大宋天章阁学士安惇,开衙接受城内百姓诉讼!”
“有冤的上报,青天大老爷给百姓做主啦!”
“大宋陛下仁爱天下,泽被万民,不管是华夏遗民,还是契丹百姓,朝廷都将一视同仁。”
……
街头酒楼,临街的楼上,仁多彦脸色阴沉的看着刚刚过去的一队衙役,随后咬着后槽牙对其背影吐了一口唾沫,阴恻恻地对仁多保忠怒道:“爹,这个安惇好是无礼,之前你我父子全心全意帮他,如今拿下了燕州之后,翻脸不认人,要对你我父子下手,我们……”
“慌什么慌?”
仁多保忠呷了一口北国的烈酒,龇牙咧嘴道:“我们当初帮他,还不是因为我们来大宋寸功未立,却享受和折家一样的待遇,久而久之,必然会被人妒忌。如今功劳我们有了,难不成陛下还会因为些许差错,就治我等的罪?”
说完,仁多保忠站起来,留下一句话:“城内憋屈,为父就不住在城内了。城中之事,你去和安惇接触。不过你要记住一点,脸面我们可以给,但是好处绝不让出来。”
“儿子明白,父亲还有什么嘱咐?”仁多彦急忙站起身恭送。
仁多保忠摆摆手,洒脱的走了。
仁多保忠在西夏朝廷的时候,是个搞阴谋的好手。
可是来到了大宋之后,要不是被李逵上了一课,恐怕一直难以悟透做官的真谛。
想要富贵长久,功劳要有,但是黑料也不能少,这叫自污。
免得皇帝和朝堂上的大佬担心其势大,不好控制。如今仁多部落立下天大的功劳,虽说和李逵比差很多,但绝对是攻克燕州的第二等功劳。
别看安惇上窜下跳,比起功劳来,他还不如仁多保忠。
哪怕是安惇开衙,接受诉讼,可是仁多保忠不鸟他,难不成王进这厮还有胆量和他,还有李逵翻脸不成?
虽说安惇很会来事,可是辽国是什么国家?
奴隶制!
这是个出身卑微就是有罪的国度,哪里有什么表面上的公正可言?
安惇坐在衙门里,如临大敌的等待蜂拥而至的苦主。可是苦苦等了一天之后,一个人都没有。他之所以要开衙接收诉讼,可真不是为了燕州的百姓着想。而是为了见李逵的时候,能够拿捏对方。只要手中有了证据和黑料,李逵哪怕立功再多,也得乖乖的为他所用。
可惜,他想的挺美,现实给他了沉重的打击。
没有人来状告李逵,也没有人来哭诉宋军入城之后的为非作歹。
至于辽国府库,帐册都让仁多保忠给烧了,府库也造就被搬空。安惇一个敌国的官员,谁会相信他会为了辽国的百姓得罪同僚?
再说,府库里的财物又不是个人的,都是辽国皇帝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城内遭劫,被杀,掳掠的人……
更是双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将安惇给偷偷弄死,怎么可能相信这家伙竟然是个二五仔,和他们一伙的呢?
证据,证据搞不到。
苦主,苦主不来。
安惇坐在改头换面的燕州衙门大堂上,有点坐蜡了,不得已,他只能将地头蛇韩资让请来。
面对韩资让,安惇也是不太笃定,毕竟自己能给韩资让的好处,韩资让也能轻松拿到。不同于那种底层爬上来的权贵,骄奢淫逸,目中无人。韩家可是名门望族,在唐代就是幽州一带的大族。这样的世家子弟,哪怕是混迹在辽国这等苦寒之地的世家子弟,肚子里的弯弯绕也不比安惇这样的人少多少。
辽国的制度,经济,乃至官职结构,都是韩家先祖一手制定的,这样的家族出来的嫡系子孙,怎么可能是个傻子,让他随意哄骗?
安惇叹了口气,不得已低声下气道:“韩老弟,你如今已是我大宋百姓,你我同心协力,才能将这燕州之地的民怨平息下去。如果百姓不敢状告不公,你我尸位素餐,必将辜负陛下对你我的期待。”
韩资让臊眉耷眼的抬头看向了安惇,他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急忙道:“大人,我城内百姓没有冤屈。”
“这个应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