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之的回应仅仅是轻蔑一笑,接着他双手都握上了枪杆,沉喝一声,施力将枪头从肩膀一点点推了出去。
秦征岂能容许,额头青筋一条条绽出,较着力将游龙枪又往前递出了一分,然而枪上一轻,易卜之忽地松了手,闪身避开的同时将枪身往旁边一带,枪头顿时丢了目标,擦身与他错过,惯性连带着秦征也不由自主地扑近上前。
易卜之抬掌迎向他的要害,秦征忙将长枪一转,墨黑枪杆挟着厉风,如铁棍一般劈了过去,却见易卜之不慌不忙地变了掌法,竟化解了枪上劲力给稳稳地托住了。
秦征先前一击得手,主要趁了易卜之猝不及防的空隙,此时正面交锋,便显不出什么优势了。
“要上去助秦大侠吗?”薛乐将昏倒的叶星河安置妥当,又把趴在地上的她的二叔和弟弟扶到回廊靠柱坐下,这才走到了戚朝夕身旁发问。
“不急,见识一下游龙十二式。”戚朝夕道。
如他所言,秦征拼尽全力地挥动着游龙枪,传承百年的精妙枪法在他手中愈发出神入化,招式接连变幻,长枪灵活游弋,真如一条矫健黑龙在檐上盘旋厮杀,那撕裂空气的呼啸是龙吼,枪尖的一点寒芒是龙口利齿,飞扑而去咬向易卜之的胸口。
易卜之仰身避开,枪尖带起的锐气撕破了他胸前衣料,不等直起身子,他的手先一步探出迅速抓住了枪杆,借秦征撤枪的力道飞踹了上去。
秦征当即横过枪身旋转,在面前舞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易卜之一击不得,于是顺势一踏,高高跃起后将内力聚于掌中,重重地朝秦征头颅拍下,浑厚掌风也如高天瀑布般倾泻直下。
掌风已经摧压得秦征的喉咙渗出腥甜味道,他却不管不顾,在嘶声怒吼中举枪向上,这一刹那他的身形雄伟无比,不仅是要杀这一人,更仿佛是在质问整个不公的天地。
易卜之终究不愿拿命来赌这一击,在最后关头匆匆撤掌,险之又险地闪过了游龙枪,落回到屋檐上。
在他之后,江离慢慢地站起了身。江离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浑身无一处不痛,手腕是被捏碎似
的疼,肺腑是被震裂般的疼,连视野都隐约模糊了起来,他却依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易卜之虽然身负多道伤口,但姿态仍旧称得上从容不迫,只见他手臂诡异地一扭,晃过枪尖忽将枪杆挟在了腋下,另只手竖掌滑出,切向秦征的咽喉。长枪被牢牢控住,秦征危急中只得抬手与他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当即被震退两步,鲜血终于从嘴角溢下。
江离看得出来,事到如今秦征已无多少胜算,不过靠愤恨顽撑着,在以命相搏。
江离用仅有的气力握紧了青霜剑,却是划开了左手拇指,血珠涌出,然后他以指腹抹过下唇,留下了润泽触目的一撇红。
于是他尝到了鲜血的滋味,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将心法默念,渐渐地再也感觉不到痛楚了,一股灼烫的力量随血液奔流过四肢百骸,燃烧起心脏,也充沛了他,他的身躯轻盈了,风声休止,万物在眼底清晰,连易卜之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缓慢。
江离提剑冲了上去,青霜剑带起银亮弧光,像是一道晴空的闪电。
易卜之觉察了背后动静,一手推开游龙枪,同时扭过身形抬掌去接。
江离挥剑横斩,划出了一轮雪亮满月,霎时激起万丈风雷,剑气如狂风横扫开去,荡散了火海上空的黑烟,搅得树木一齐震簌,青霜剑如同切入了水中,毫无滞涩地破开了掌风,破开了易卜之如铁的手掌!
一泼血随他的断掌腾起在空中,易卜之睁大了眼,看清了血光之后,江离的眼瞳亮得惊人,肢体割裂的剧痛这才传到了身上,他禁不住惨声痛呼。
院落里众人都震惊地望着,戚朝夕听到回廊下的中年人在对旁边的年轻人说:“……你不是总问我当年围剿七杀门时顾肆的风采吗,如今你看到了。”
江离出手不停,一剑快过一剑,仿佛疾风中落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寒刃霜雪,易卜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江离的动作,身上已有血花飞溅,他全无招架之力,只得惊骇万分地连连退避,房檐瓦片在他们的脚下崩裂。
而易卜之的背后还有一个秦征,游龙枪呼啸而出,夹击之下易卜之忙将身形一矮,长枪堪堪划破肩头,腿上却因这一瞬迟缓挨了重剑
,顿时现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而易卜之也得了喘息之机,于是他用仅有的左手在枪杆上借力,一跃而起翻过了秦征头顶。
秦征回枪便要追击,却忽觉脑后一阵凌厉无匹的杀气扑来,急忙回首,见江离分明是看到了他,攻势却毫无改变,炫目剑光即将劈头落下。秦征不及多思,双手架起游龙枪格挡,‘嗡’的一声凄鸣,秦征只觉虎口被震得麻痛,面颊更是被剑气划破了,一片湿热。
薛乐吃了一惊,看向戚朝夕:“江离这模样不对劲……”
不等他将话说完,戚朝夕已掠向了那处房檐,拔剑而起挡下了江离的又一击,两剑铿然撞击,竟溅起了点点璀璨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