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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道路,就置身于了树丛灌木之中。这种林子一年也没几个人往里钻,所以基本没路,植被茂密盘根交错,越走越难走,基本就是原生态的丛林。
幸亏眼下是百草凋零的冬季——不同于还能见到几丝绿的襄林一带,此地海拔更高,自然也就寒意更甚,所以放眼望去整个山林都是枯败凋零的,树梢幼枝光秃,灌木细草萎黄,倒是不会有密密匝匝的绿意干扰视线,虽说灰白雾气依旧缭绕着无法避免,但视野总算还相对不错。
当然,所谓相对不错,意思也就是比最糟糕好一点,再怎么凋落枯萎,林子里依旧是树根虬结灌丛交叠的,很容易潜伏各种危险。
好在一行人也并不算完全置身于山林中,一路往上游跋涉,她们始终保持着一侧涧沟一侧树林的路线。虽说涧边的土石松动容易打滑,但草木也生长得比较稀疏,于是山林和涧沟之间的一线地势就如同天然山道,不但比别处好走得多,而且安全性也相对更有保障。
即使如此,一路穿行其中时,也必须时时小心警惕,留意周遭变化才行。
譬如,林中传来咔吧一声木材断裂的脆响,就能让人不禁心中一跳。
“啊!这次又是什么?”走在队伍中间的曲芦按理是最安全的,却也最紧张,闻声立即脚步一滞,回头张望道:“话说啊,林子里真……真的没点啥?这第几次了?而且我怎么觉得这回就像是枯枝被谁踩断的感觉……”
也难怪她如此反应,开始跋涉后不久,一旁密林之中就不时会有些古怪响动传来,有时候是枝摇叶动,有时候是奇鸣怪响……原本空山回音就最是诡异莫名,加之雾气重重就更显危机四伏,令人不禁绷紧了神经,想不提心吊胆胡思乱想都难。
然而这种动静往往来去莫测难以捕捉。一开始有点什么,三人都停下脚步警惕地做好了战斗准备,却迟迟不见任何危险,总不可能始终原地等待吧?于是只能保持戒备之余继续上路。之后的路途上各种小动静也没断过,时不时那么东一惊西一乍,距离始终不远不近,竟仿佛有意识的如影随形一般!
这种情况就挺煎熬了,难免会令人产生被追踪被盯梢一类的联想,尤其对女性而言,和平时期尚且会恐惧于此,何况眼下……曲芦一直觉得自己心脏够强健,但一想到不远处没准有个啥在枯枝败叶中窥探跟随着自己,整个人就很烦躁不安,甚至有了主动出击确认真相的想法。
“别自乱阵脚。”可若论大心脏,她两个同伴远远在她之上,前面开路的叶宜浅头也不回,只低声道:“管它是什么,只要不袭击咱们,就别搭理,除非逼不得已更不能进林子,那里对我们太不利。”
“就是,不好奇不分散不主动作死,是恐怖片生存的三大原则,何况我这压阵的都不怕,曲大姐你怕个鬼?”走在最后面的林衣也顺势调侃了一句,算是轻松气氛。
但这么玩笑的同时,她的视线却是四下睃巡着,幽沉的眸光毫不大意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三个人边说边走,队形保持得很紧,速度也半点不慢。所以体能不佳的曲芦被调侃后并没能马上回嘴,而等憋着气爬了个碎石坡后,才撇嘴回首道:“怕什么鬼?大什么姐?你个——”正反驳到一半,她突然又闭上了嘴。
倏地闭上嘴,当然不是曲芦忽地改主意不抬杠了,而是这时候林中又传来了一连串枯木断裂的声响,同时还伴随了一声短促又尖锐的异响,就仿佛有什么在嘶鸣般!
这动静之前从未有过,与自然界的萧萧之声也大相径庭……三人脚步同时一顿,连林衣这次也略微变了面色,她似想起什么般抬头望向叶宜浅,发现对方表情也透着意外和若有所思。
她在想什么?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吗?林衣微微皱眉,虽然很想上前交流一下意见看法,但此时此地显然不合适,所以在叶宜浅觉察到视线回望过来后,她只比划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而对方则了会意地点点头,转头就继续上路。
“喂喂,正常人交流不能只靠眼神和手势啊,说个话成么?”隔在两人当中的曲芦对此则一头雾水外加忿忿不平,倒也多少消减了原本油然而生的紧张感:“所以你们什么意思,还是啥也不管继续前进?”
“对,继续,而且要快。离过山涧的地点应该不远了,就算有危险也争取甩开它。”
叶宜浅的回答声和脚步一样利落。
简短的交代之后,一行人就再没言语交流,不是不想交流,而是再没有这闲工夫。若说原本的前进速度是快步走,那么现在的速度几乎就是小跑,让人根本没空。
女性奔跑起来原本就相对轻盈,三名瘦长的身影灵活穿梭于树丛与山涧间,竟然也没多少动静,一路上唯有脚步踩踏在腐枝烂叶上发出的扎扎声,以及偶尔小石头被踢下涧沟的哗啦溅水声,证明她们快速通过了此处。
另一方面,虽说步子快了,可三人间不但没拉开距离,反而愈发紧凑。
最前方开路的叶宜浅步伐快而不乱,手上更是有条不紊。她并没因为速度而丧失警惕,在不断拨去伸展挡路的枝叶,不断踢开松动打滑的石块之余,她一只手始终紧握金属十字镐,目光随时扫视着树林的方向,注意力显得异常集中,完全就是一名尽职尽责的开路先锋,一路上甚至没怎么回过头。
不回头,是因为队伍后面之人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当然,这里指的是殿后的那位,而不是夹在当中的那位。
夹在当中相对不怎么可靠的曲芦,自提速后没多久就呼哧呼哧大喘气起来,好在尚不至于喘到上气不接下气眼瞅快要断气的那种程度,脸色也是发红不是发白,短时间内应该还可以坚持……却也只是坚持下去而已,别的就不能指望她了。
余下的所有责任,是由最后面的一个人接了去。来自身后的危险其实比来自前方的更可怕,因为人背后可没长眼,所以必须不时回首,消耗更多精力和体力去戒备。亏得林衣够老练,一路戒备得严密又从容,非但没被搞得手忙脚乱,反而能不时腾出手去推前面大喘气的一把,省得耽搁了前进速度。
这般相互协作一气疾行之下,也不知是真甩开了身后未知的风险,还是中间那位大喘气的呼哧声盖住了别的动静,总之七八分钟下来,确实没再听到林内传来什么异样响动。
而与此同时,因为山涧一侧的视野比较开阔,已能隐约眺望见前方,原本陡峭的涧沟遥遥出现了一处相对缓和的斜坡,顺着陡坡可以通到涧溪处,涉水后的另一端坡度也不大,完全可供攀登而上。
那应该就是提示牌里所指的一处能跨越山涧的浅滩了,就算不是也无所谓,只要事实上能通行即可!
三人此刻想法都差不多,也俱都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不过大约也是地势变缓和的缘故,一旁的植物生长也愈发茂密,有几处山涧边缘完全就成了树林的一部分,再没有那一线介于两者之间植被稀疏的天然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