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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倾听那些不断传来的叫嚣咒骂时,林衣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颇令人头疼的。
却也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令自己也感觉头疼起来。
头疼的主要原因,猛一下还真说不清,可能是那份聒噪,也可能是那百无禁忌的难缠作风——虽然只是区区几句对话,但某种令人无力的性格轮廓已隐隐显见,这种类型的人应付起来颇为棘手,对接下来的相处林衣有几分不详的预感。
至于那几句对话本身蕴含的信息量,林衣反倒不是特别在意,或者应该说,她在意了,但并没有超过三秒。
因为当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听众都还来不及表示震惊,当事人就已明确而利落地给予了否定。
大约也是觉得这老同学太难缠,叶宜浅并没有选择针锋相对去驳斥,而是付诸了更直接的方法。闻言后,她便立刻松开了原本搀扶着对方的手默然退后一步,然后迎上林衣的视线,郑重又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摇头这种动作,叶宜浅一般都做得不紧不慢,这次却是坚定的来回重复了好几下,所以虽然她什么话也没说,但那否定姿态早已是一望可知。
谁更可信?根本无须迟疑,林衣立即回以了安抚性的微笑,以示自己当然没放在心上。
叶宜浅的处理方式似乎是正确的,她不说话,她那老同学也就没在这问题上一味纠缠,仿佛当真只是顺口说一说罢了。
事实上,曲芦接着就自顾自揉了肚子开始苦着脸叫渴叫饿,在被带回三楼套间后更是两眼放光地一把扑向角落的零食堆,左手薯片右手可乐一通急不可耐地胡塞入口,整个一副垃圾食品上瘾的模样。
知道这是饿狠了的表现,叶宜浅也只稍微叮嘱了两句别吃太杂免得肠胃紊乱,便回身坐到林衣旁边,一边看着曲芦胡吃海喝,一边在她充饥间歇询问起了之前情况,以及她具体经历了什么。
这番话在叶宜浅而言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却正中林衣下怀,因为她完全不了解对方,所以听得就尤为仔细,表面上是面带好奇与关心,脑海中却已飞快将所得讯息一层层抽丝剥茧,整理归类。
听起来,这曲芦倒真是与叶宜浅许久不见了。因她高考不利就没再念大学,而是随家人加入了赴外打工的人潮,这几年大多待在一线城市,混得不好不坏倒也过得去。这次她回乡,原本是替忙得抽不出空的父母来照看一下突患急病的奶奶,谁想回来没多久气氛就变得异样。
为图照顾病人省事,事情变坏之前曲芦就已囤了不少东西,她危机意识也不错,觉得气氛不妙后更想叫男友来一起住。谁知对方嫌她老宅在老街交通不便,加之不愿和重病的老人一起住,还是坚持要住在新街……
两人为此闹得不太开心,情况变糟糕之后更是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担心之余,曲芦一度对这个男友也没有信心,觉得他就算活着,也多半会逃往车站随大队人马撤离,所以后来见他带了一队人说是专程来救自己的,这才一时激动忘了警惕,径直放他们进了家门……
“我特么就是太重感情一高兴就昏了头!早该知道,就那怂包怎么会专程来救人?”说到这里,曲芦忿忿又塞了一大把薯片进嘴,咬牙切齿地嚼得咔嚓咔嚓直响:“结果进来一帮畜生,把家里搜刮一空不说,还想占我便宜!亏得老娘够机智,可老太太身体原本就不行,这一口气就……唉,好歹也算给她送了终……然后老娘就光脚不怕穿鞋的了,想说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谁好过!倒没想到因祸得福遇到了你们,可惜老太太没那福气……”
其实就算她奶奶还活着,恐怕也没法救……这一点谁也不愿意说破,于是叶宜浅转换话题般道:“那……你接来下打算怎么办?去找你爸妈吗?”
“我爸妈都在首都打工,离这儿是山高水远的,我怕没那本事。”曲芦倒也豁达,边灌可乐边挥手道:“而且吧,虽说不知道外头什么情况,但首都毕竟是首都,他们在那儿应该相对好点吧……也只能这么想了,要是这事儿能过去,我非把那死贱男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们不可,亏他们还夸我这次找的对象不错,哼,什么眼光……”
她这边犹自沉浸在愤愤不平中,一直默默倾听的林衣却不知怎得,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不对啊,既然你喜欢男的,先前怎么还说追过学姐?”她说,说完自己先眉头一皱,明明半点没放心上的话题,怎么顺口就……
然而这一副困惑的微表情配合上提问倒是正好,曲芦抹了嘴就是嘿嘿一笑,“小妹妹,姐姐我可是爱情纯粹主义者。”这时候她已经从叶宜浅口中大致听说了林衣的情况,于是就摆出了一副大姐姐教导你的姿态。
“当初我和你学姐是认真的,但那不是过去式了么,做人啊要洒脱朝前看,当下一次心动到来时仍然勇敢去爱!只要心动了,什么身高年龄民族性别都不是问题,对不对?我追你学姐与我后来有了男友并不冲突,谈恋爱嘛,最主要是有感觉,不要拘泥于谈过几个人,钻牛角尖最不可取,我……”
一番循循善诱还没讲完,叶宜浅已劈手扔了一袋面包过去。
“好了,收起你那套多情种理论,别误导别人。另外,我俩没什么所谓的过去式,再把我同你的恋爱史扯上关系就扔你出去。”
“你就是太死板……这不叫多情种,我每次都很专情的……”被包装袋砸中的曲芦不满地小声嘟囔着,顺手撕开袋子咬了一大口面包,嘴里顿时塞得鼓囊囊的,到底没空再继续说。
这样子的互动……看起来不太对盘,却始终十分自然啊……
林衣将一切默默记在心中,然后垂下眼帘收回了目光。
吃饱喝足,夜已过半,可能是之前各方面确实都濒临底限的关系,前脚才刚吃喝完,曲芦后脚就已昏昏欲睡起来。自然也没谁会拦着她休息,林衣从杂物堆里翻出一条毯子让她裹着,没过一会儿,那在角落蜷成一团的鼓包内就传来细细鼾声。
一个聒噪的睡去,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余下两个不聒噪的不约而同轻吁了一口气,发现彼此的小动作后,又不由得相视一笑,会心地关闭光源一起走到距离较远的靠窗一侧,小声交谈起来。
“很晚了,你也快去睡吧。”先开口的是叶宜浅,黑暗中她的表情有些模糊,但低语声却透着柔和:“轮流休息,这里我先盯着就好……事情变复杂了,不抓紧离开的话恐怕会夜长梦多,转移计划能不变最好还是不变,所以咱们必须养精蓄锐有所准备。”
相对而言,林衣的回答则透着一点幸灾乐祸劲儿。“好巧,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想再翻捡点东西出来打包,那么多东西,好不容易多了个劳力,总不能浪费啊。”她道,多少夹杂了一点试探:“学姐不会怪我这么快就想着劳役你老同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