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单脚立不稳,叶宜浅有大半身体倚着林衣,所以难得的比对方矮半个头。闻声,她疲惫地抬头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所谓等这事完了,也就意味着现在事还没完,有太多情况亟待解决,于是放了狠话之后林衣也不啰嗦。激流中虽然勉强能站稳,但对抗水流的冲击到底要费很大劲儿,属于不能久留之地,所以她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两个人都弄到河边再说。
这一步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并不容易,置身河中心,下方缓水区不能去,一侧坡岸上也因为刚刚的动静冒出来不少感染者,逆着水流往上游走更是痴心妄想,所以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蹚水去清坊河的另一侧,然后攀上那段河堤。
趟过激流攀上河堤的过程总算再没出什么意外,即使体力所剩无几,两个身手不错的人相互照应着,也顺利做到了。
当脱离水面坐在高高的河堤上休息时,瘫在地上的林衣努力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有空低低的骂了一声。
“靠……又绕回来了……”她无力地道。
也无怪乎林衣忍不住爆粗,河堤之下是大片的农田,农田尽头可隐约眺见到老街的轮廓。河岸的这端是属于襄林镇的,费了老大劲连策划带行动好不容易弄到车一路艰难离开,然后今天绕了一大圈,临到傍晚时两个人又阴差阳错地回到河岸这一端,任凭谁也不会有好情绪。
情绪归情绪,意识到已临近傍晚,林衣还是强打精神站起了身。阴霾的天空中见不到一丝阳光,自然也没有黄昏火烧云一类的景色,但远处黑沉沉不少的天际还是提醒着日夜正在交替,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然后才有功夫考虑其他。
待在河堤上不是最佳选择,虽说暂时安全,但长长的河堤就如同一条无障碍的高速公路,顾松健一行招惹来的感染者还有不少在远处的河堤上徘徊着,虽然一路晃荡过来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是不得不防。
那么在体力已有欠缺的当下,该去哪里呢?再次渡河绝非好主意,何况到了河那边情况也不熟悉,一旦天黑很容易抓瞎,倒不如……
再三思忖下,林衣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弯腰拍了拍身边仍旧低头休息的叶宜浅,唤道:“喂,学姐,休息得差不多了,时间不等人我们不能在这里坐等天黑。”
按叶宜浅平日沉稳克己的作风,这一拍一唤之下,无论自身再怎么疲惫不堪,都该强打精神振作起来了。
然而随着林衣的动作,低着头的女子却只是微微晃了晃,非但没起身,反而差点儿一头栽倒。
“学姐!”林衣给冷不丁吓了一跳,赶紧抢前一步扶住那身子。
若说先前只是把对方的委靡不振归咎为受伤和乏力,再上要分心思考局势,难免有点大意,那么如今的林衣再怎么也感觉到了不对。她一边轻声呼唤一边想进一步检查情况,谁知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就反被对方推了一掌。
“你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好……”这一推没什么力量,声音听着也是同样感觉,叶宜浅甚至连眼也没睁,只无力低垂着头,轻轻解释道:“我、怀疑伤口可能被感染了,身体感觉不太对劲……虽然这么说对特意赶来的你很抱歉,但……但你还是别和我在一起,别靠近,会比较……安全……”
听得这解释,林衣先是一怔,在沉默片刻后便跨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捉住对方试图推搡自己的手,强行开始了检查。
“一共伤了几处?外伤有几处?是与敌人直接接触造成的吗?”
检查的同时,她还如此询问道,语气平和的似乎并不把这真正当回事般。
“主要……主要伤在肩膀和脚上两处,不过脚上不是外伤,没有创口……还有的话……可能就是手指在水底有些擦伤吧……”
尝试了几次无法推开人,叶宜浅也就不再做类似的推拒,而是安静下来集中精力回答问题,她的神智似乎更愈发昏沉,话语有些断断续续的,语速也渐缓,好在那答复仍旧是有条有理。
“虽说不是直接造成的创伤,但是……但是我不能完全保证自己没被污血溅上,近距离的接触也是有的……而且那河水,河里曾有那么多感染者,那河水……”
“放心,河水是活水不是死水,清坊河水量又那么大,之前泡过多少感染者都没关系,只要你落水的同时身体周围没感染者,上游处也没堆尸山血海,伤口受到污染的可能性就不大。”
林衣一口推翻了对方的悲观预测,同时倒了点清水来帮叶宜浅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随即却发现清洗效果并不太理想。
无论是肩胛到颈侧的大擦伤,还是手指上的小划伤,创面内都混杂了不少小砂砾,不是简单就冲洗掉的。
想想也是难免,这些伤本就是在泥土砂砾中剧烈摩擦出来的,再加上就算没受污染,清坊河也并非那么清澈,水中也同样会夹杂泥沙,所以激流的冲刷非但没能洗干净创面,反而将一些小颗粒嵌到了伤口的深处。
“学姐,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感觉难受,但对比老胡叔,你如今的几处伤口都没发黑感染的迹象,看起来应该还好,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发生剧变。”检查完毕,林衣掰手指逐一分析道。
“不过虽然没什么异常感染,倒是要担心发炎感染,你的伤得仔细清理过才行,这需要很多时间,以及大量清水。”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可目前我们没多少时间也没多少清水,你先忍忍,只能先过夜再想办法吧。”
这番分析也不知道有没被听进去,她的谈话对象并没有再回复她,叶宜浅始终低着头,湿漉漉的发丝一缕缕地垂下掩住了她大部分表情,整个人仿佛已彻底失了神智一般,唯有微微翕动的嘴唇似乎仍在嗫嚅着什么。
林衣顿了顿,蹲身凑近了几分,再近几分,最后几乎将耳朵贴到了那双唇上,才由那带着水汽的吐息中,隐约听出了“别被……拖累”几个字。
听到这几个字的林衣不禁哑然失笑,她保持了蹲姿就这么近距离的盯了对方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始了动作。
先将身后大背包卸下,从中取出军铲拼接完毕,再不客气的将背包系在已半昏迷的同伴身上,牢牢固定住。
然后缓缓将对方的体重转移到自己背上,确认稳当后,再将长铲蓦地一把杵在地上!
接着林衣以铲代杖,借力发力,咬牙站起身来!
“放心,这不是拖累,而你的生命也不会在这里终结,至少据我所知不会,除非……哪里被我搞砸了。”
所以严格说来,那个受拖累的……是你才对。
背着人杵着铲的林衣一步步走下河堤,渐渐隐没在了农田的绿意中。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该说长假快乐么……虽然咱更多是体会到了隔壁年更的鸭梨……(顶锅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