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目标明确直奔左眼而去,若是命中则等于剥夺对方视力,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这次那病态体竟也似有所感,在枪响的同时两只胳膊倏地一横护住了大部分面部,一枚铅弹噗地没入粗壮肌肉中,失去了动能。
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得意,挡住这一击后那病态体大声咆哮狂奔两步,泼刺一声至水中跃出,就此摆脱激流跳上了这块河心滩!
这滩涂是附近最大的一块,饶是如此也不过就小半篮球场的长宽,病态者体型高大尤其胳膊扭曲变异,这么大点地方还不够它抡几下的,事实上脚踏实地后,这家伙的第一动作也就是抡起长度过人的手臂就向对面叶宜浅袭去!
若是距离足够近,这一击危险性极高,好在病态体太急,两者之间还有足够距离,叶宜浅一个后撤退入水中,险险避开了几乎触及到鼻尖的怪手,下一个动作却不是逃跑,而是再度举枪电光火石间又是一击!
这第三枪极快,几乎是蹭着那尚未收回的怪手就射了出去,在病态者反应过来前,它扭曲的脸上就霎时又开出了一个血窟窿!
实践证明,即使已感染变异,对方也是依赖视力的,双目尽毁的病态体又是一声嘶吼,这次竟撤回一只怪手捂了双眼,似也有痛感般。这人性化的动作配合依稀可辨的熟悉五官,令叶宜浅难免面露不忍,但她没有迟疑,一击得手后立即将气步≈枪挎到身后,同时一把扯过原本插在包上的长柄斧,握紧武器就向对方扑去!
战力不对等的当下,这是唯一的机会,趁着这具病态体骤失视力还不习惯的一瞬,要永远终止它的活动!
目标脖颈!时机稍纵即逝!
没有感伤,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叶宜浅面无表情目光专注,调动起了全身力量奔跑、闪避掉另一只胳膊仓促盲目的反击,然后高高举起锋利的斧头,狠狠劈向这个曾经是自己长辈的东西!
耳边是嗤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不同于形体类似普通人的感染者,病态者变异严重,脖颈处隆起的肉几乎形成个怪异的小山,严格说来其实已看不到修长的颈项,同时层层隆起的肌肉也是对内里的一种无形保护,令斩首动作注定不会那么轻易完成。
这两个难点叶宜浅在动手之前就已明白,她的应对之策就是更快更狠更准!利斧劈砍入肉,力道余势不减一直往里,直至整个金属头都深深嵌入其中,方才耗尽最后一丝力量!
这个创口深度,按理说应该已斫中颈椎了……在这么判断的一瞬叶宜浅有那么点放松,但下一瞬,她就又绷紧了神经。
哀嚎过后,眼前的高大躯体并未如以往的同类那般抽搐倒下,相反,它的动作依旧迅捷凶悍!当余光瞥见向自己横扫而来的胳膊,叶宜浅立即一个翻身向后跃去,她的动作不大,堪堪只够避开这一击,优点是动静很小,几乎没什么声音。
可下一秒脚下就是一紧,对方竟准确地捉住了她的右脚腕,仿佛视线根本并未受损!
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一紧之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和身不由己的颠倒!脑海中霎时掠过的是山路上第一次目睹病态者杀人的习惯动作,被高高抡起的叶宜浅立即调整姿态蜷紧身体,在对方暴戾地将自己砸向地面的刹那,用另一只脚奋力蹬在那擒住自己的胳膊上,借助反作用力如一条滑溜的小鱼般挣脱了对方的桎梏!
这一擒一砸一蹬一挣几乎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转瞬遇险,转瞬脱险,却并不代表不用付出代价。
因为惯性,即使最后时刻挣脱了身,叶宜浅还是头朝下摔落在地!这一摔不仅重而且远,如同货物呈抛物线落地,虽说及时蜷身护住了最关键的头部,但先落地的肩胛到颈侧一带却被滩涂上的碎石粗砾蹭得绽出大片血色,更别提被捉住的脚腕处传来的近乎断骨般的剧痛!
疼痛,不解,惊惶……当事情脱离预想陡然变得极糟糕时,这些几乎是人的第一反应。但当叶宜浅猛地翻身而起时,除了因为疼痛而唇色发白冷汗涔涔外,她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种时刻,没必要的反应和没必要的表情,都是对精力的浪费。
有必要的思考只有两个,为什么,以及,怎么办?
不幸中的幸运是,这一下摔得够远,和那家伙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所以叶宜浅还有十几秒的时间,来思考这两个问题。
时间太短,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怎么办。
即使明知道有多凶险,一路也承受过不少损失,这却是至出事以来叶宜浅首次亲身捱下这么大一个亏,究其缘由,有判断出错的偶然,也有战力不对等的必然。
这一个多月来,从逃生到对峙,她击杀过好些不同形态的感染者,其中就包括肢体变异的病体者,自觉也积累下了一些经验,却到这一刻才再次醒悟到,之前的顺利不过是有所依仗而已,地形、工具、陷阱等等……一旦失去这些,一旦无所依仗,那么与感染者的战斗,就如同两手空空在野外与猛兽对峙一般。
生而为人,无论受过多少训练,也未必敌得过野兽,掠食者们生来拥有速度力量和用于搏杀的武器装备,而这些不是人类的长处,所以硬打硬杠是最愚蠢的。
是的,愚蠢,人类发达的不是利爪而是头脑,是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制造优势,以巧打力。
那么问题是,此刻,周遭有什么可利用,可取巧的吗?
叶宜浅花了最后一点时间快速环顾了一下左右,然后在对方袭向自己的前一秒,奋身跃入了激流之中。
这次没有刻意寻浅水处,凶猛的水流彻底裹挟了她,也彻底推开了她,令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远离了那片危险的滩涂。即使肩胛血肉模糊还伤了一条腿,但叶宜浅却还是努力把握住了激流中的身体,调整着姿态,并没有呛水或彻底失控。她是清坊河畔成长的孩子,这大片汹涌的湍流对她即使有一定的危险性,却绝非致命之地。
甚至于,当被冲出几十米后,她还能看准时机,倏地几下划水游向另一处浅滩,在被激流冲离之前抓住石头上了岸。
清坊河中有不少冲积而成的滩涂,这块明显比之前的战场小得多,露出水面堪堪两平米左右,连芦苇都没长一根,却也足够让人落脚。
挣出激流重新有了落脚之地的叶宜浅抹一把脸上的水,蹙眉看向几十米开外那凶暴吼叫的身影,这时候才开始动脑解决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情况和预料的不同,是哪里出了错。
不错,叶宜浅并不打算放弃,刚刚所做的也并不是逃跑,而是适当拉开距离,以便整理头绪重整旗鼓。
远处,那具凶性大发的病态者似乎也不打算因这点距离而放弃,它咆哮着进入河中,如之前那般扛住了激流的冲击,然后大踏步涉水往这边而来!此刻它面上两个血窟窿处的黑红液体已开始凝固,脖颈处还赫然嵌着那把斧子,却仿佛无甚太大影响般,几只变异的胳膊有力地挥舞着,或探入水中辅助行进,或不停的向这边伸爪,似恨不得早一刻擒住叶宜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