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会糟,但也有可能不会。”一直举着望远镜的叶宜浅则低声喃喃:“事到如今,就看车队前头那些军人的了……”
也是凑巧,她话音未落,就见车队最前方开始有了动作。
展开行动的果然是军人。就在燃烧的感染者逼近车队时,两辆防暴警车的车门倏地打开,冲出数名全副武装的武警,他们并未佩枪,而是身着厚重的护具头盔手持防暴方盾,下来后迅速一字排开组成一道人墙,以宽大的防暴盾顶住感染者就往外推!
不幸中的幸运是,这些感染者中并没有肢体变异的大家伙,所以还能以人力相抗衡,加上火焰多少也损坏了身体机能,一时间数量力量皆占优的一方竟处于下风,被推了个节节后退。
但这样的优势只是短暂的,狂性大发的疯子能爆发出近乎非人的力量,何况身上火焰在近距离下更带来高温灼烤,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有着厚重装备与盾牌做保护的警察,也绝不可能压制它们太久。
好在也不需要太久。当盾牌组成的移动墙将危险逼退一定距离后,就另有几名战士飞快冲到最前面的两辆大型推土机前,他们先消灭了扒在车上的零星威胁,然后迅速分工,有几人拎着便携灭火器,有选择地将一股股白色泡沫喷到车辆的一些部位上,另有两人则毫不犹豫上去敲开了驾驶室门,进去似乎是和司机交流起来。
“用泡沫灭火剂保护住推土机的脆弱零件吗?莫非……”
一直冷眼旁观的林衣这时才慢慢皱起眉,手指不自觉的摸着下唇,做出了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而她身旁,观察得更专注也更仔细的叶宜浅,却似乎已笃定了什么般绷紧背脊,面上神色郑重而肃穆。
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短短两分钟后,人墙已由前进变作后退,甚至连一字排开的阵型也被感染者挤得岌岌可危难以为继,若非这帮武警平时训练有素彼此协防,只怕早被冲击出了缺口!眼看实在顶不住,有个领头的似乎回首喊了句什么,推土机附近行事的战士立即终止了动作开始后撤。
可奇怪的是,两辆推土机驾驶室里出来的却不是先前进去的人,而是两名衣着普通的驾驶员,他们随撤退战士一道回到了防暴车中,先前进入驾驶室的两名战士却代替他们坐在了操作位置上,乓地关上了驾驶室的门。
掩护完成,人墙也随之撤回,收队时到底还是出现了伤亡,即使吊车上的武警纷纷开火,却终究还是损失了一名战友。
当鲜血迸溅时,没有谁为此失控,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损失战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在全部撤回后,大型推土机就开始轰鸣震颤起来。这个庞大工程机器启动了它强大的心脏,突突喷出两口黑烟,接着就义无反顾地向大桥前进,匀速驶入了火海中!
桥身很宽,所谓火海其实也不是每一寸地方都在燃烧。焚烧最猛烈的还是大桥上的那些车辆,无论是橡胶还是内饰都是很好的助燃剂,明黄的火焰包裹着它们疯狂肆虐,然后金属车身也仿佛被点燃般扭曲变形起来,如同一堆堆四处散落还随时能爆炸的巨型篝火!
而另一方面,有些受损车辆则漏光油箱内的油,遍地油渍让火海愈发的名副其实!地面上的燃烧虽不如别处火势猛烈,却是对胆敢闯入的车辆最直接的伤害,普通轮胎只怕行进不了数十米就得融化爆胎,瘫在原地成为新一轮的燃料。
但闯入的工程机械却不受此威胁,坦克般的钢铁履带碾过地面非但不必担心温度,反而可以将火势压下去许多甚至熄灭掉,而新喷的厚厚一层消防泡沫则有效的帮脆弱部件抵御住了周遭火焰的不断舔舐。所以驶入火海之后,它依旧不受影响般坚定前进着,碾下地面的火焰,用铲斗推开横亘在路上燃烧的车辆,就如同一名合格的先锋官那般,为身后部队留下一条没有障碍没有威胁的通道。
它的身后也确实跟着长长的队伍,在拉开了适当的安全距离后,后面的车辆也启动起来,尝试着开始驶入于火海中硬生生开辟出的道路。
车队开始缓缓蠕动起来,眼看先头部队已在过桥,身处后半段的林衣和叶宜浅却依旧在停车观望中,而车尾处则隐约传来了喧嚣声。
后面追击而来的感染者似乎已靠得很近,甚至与尾上的车辆有了接触,有的人开始慌乱尖叫,有的车开始掉头逃跑,但慌乱逃跑却没谁敢尝试超车往前窜,这或者是因为路上堵得本就够严实了,又或者是因为即使能窜到前头,他们也不敢驶入熊熊烈火之中。
不是所有人都敢火中取栗,哪怕明知道那是生路。
但偏偏有些人就是敢放手一搏,哪怕明知道那是死路。
火海中,随着一路深入,最前头开路的那辆大型推土机渐渐有些迟缓起来,即使脆弱零件都包上了消防泡沫阻燃,但车身还是有些地方开始窜起了火苗。
哪怕火焰的直接杀伤力短时间不能制服这钢铁巨兽,但无孔不入的高温灼烤和呛人毒烟还是渐渐侵蚀了它的操纵者。终于,在歪歪扭扭又清理出了一段障碍之后,那辆推土机如醉酒般猛地一个转向冲入右侧火焰中,然后再也不动弹了。
这不是事故,而是故意,驾驶员做完这个动作就再没了任何动静,甚至不曾打开舱门逃生。在拼着最后的意识让出道路后,他永远伏在了塑料面板已开始软化的操作席上,与滚烫的座驾一起被火焰缓缓包裹。
这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当它让开后,远远跟在后面的第二辆推土机就接替了它的工作,毫不犹豫地驶入了火海,继续清障,继续前进!
随着道路持续被开拓,后头的车也开始逐一驶过这辆慢慢被火焰吞噬的推土机。当与它擦肩而过时,没谁减速也没谁停下,但很多人都侧过头,深深地重重地望过去了一眼。
不过,这很多人中,却恰恰不包括叶宜浅和林衣。前者是因为要专心开车,也是因为自己一侧的车窗被修补遮挡住了,驶过时就算侧了头也看不见,而后者……
后者则打盹儿般靠着副驾驶座闭上了眼睛,似乎对火中的破铜烂铁没有丝毫兴趣。
冒险和牺牲总算是有意义的,肆虐的火海终究还是被从当中劈开,长长的车队终于成功穿行了过来。当火焰中的油箱终于耐不住高温开始接二连三爆炸时,最后一辆敢于冒险的车也已远离火焰抵达了彼岸。
对岸的公路上当然也有零星的感染者,但对几经生死的人们而言已不足为惧。车队专程停下了片刻,只为抢救第二辆推土机上的战士,他侥幸挺了过来,但因为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大量浓烟已开始呼吸困难,同时身上好几处地方都被严重烫伤,尤其两只手掌上已遍布燎泡。
“给,抗生素,就这么多了。”
当林衣把药递过去时,就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了那种既克制又分明的欣喜。
这喜悦晃得林衣本就复杂的心情又莫名纷乱了几分,所以她忍不住一撇嘴,又强调道:“这药你也懂,很多情况下都能救命,但眼下却不一定能救那战士,毕竟他不仅是被烫伤,用了也很可能白用,再说警队里未必没有药品,你确定要把咱们的送出去?”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叶宜浅轻轻回答,接过了小瓶,即使质疑着强调着,但递过来的那只手却并未收回半分,令她轻易就将药品拿在了掌中。
如此又停留了一小会儿后,队伍末段的某辆老卡车就再次启动,它悄然掉转头,沿着公路另一端扬长而去,与整个车队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又改,导致拖到今早才更……咱一面惦记着加快节奏推进主剧情,一面又觉得逃生一波三折理应交代清楚,结果纠结得不要不要脑内掐架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