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还有一件事……”反倒是大陈这边,在说完上一句后小心翼翼瞥了林衣几眼,然后下定决心般,语带歉疚道:“那个,小林啊,当时多亏是你扔了武器过来,没那两发弹药我们仨可能就真过不来了……但是,那把97霰吧,也给武警中队的那帮孙子看到了,他们硬说是他们队里的枪械要我上缴,我……我实在没法子,就……就……”
这么个大男人越说越支支吾吾,脑门上汗都出来了,表情显得很是难堪。这也难怪,虽然理论上百姓不能持枪,但如今局势变成这样,有枪械在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人家危急时刻好心给自己帮这边保住了命,结果自己一转手就把这东西给了别处卖人情,实在显得有些过河拆桥。
“哦,这样啊。”相对大陈的难堪,林衣倒是很坦然,一边擦外套一边道:“没事,说起来那东西也确实是他们的,没了就没了吧,我当场掏出来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下场了,哦对了……”说着她微微一顿,反手伸到后面的背包一侧掏啊掏,最后摸出来几个小小的圆柱体,扔给大陈道:“给,这是剩下的弹药,虽然也没几个了,不过我想他们的储备应该也不怎么多吧,你去缴公,没准能再弄点顺水人情,以后也方便点。”
她不由分说地扔过来,大陈只好一把接住,尴尬道:“那……那怎么行……我、我……”不待他支吾完,林衣就笑着一摆手道:“有什么不行,反正我留着也没枪啊,倒不如物尽其用。不过那件战术背心我可就不上缴了啊,正好是件小号的,我穿穿挺好的。”
几番打趣下来,三个人倒各自都放松了些,大陈记挂着那边,又说了没几句,就匆匆折回去了,走的时候只叮嘱两个人要么还是得去检查,要么就在这儿附近走走是可以的,别靠近安全区。两人随后试探性地出了废旧车厢,见不远处的武警看守瞥了她们几眼,果然也没什么动作。
此刻天色已经渐暗,雾气飘荡,空气湿冷,两人也不想置身废旧车辆之间,就索性在墙根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底下生了一小堆火,掏出随身吃食来烤热了吃。这些武警倒还算公允,没有没收东西的举动,俩人的背包携具一个不少,加上老胡给的水还剩余小半瓶,吃吃喝喝下来,倒也十分饱足。
吃饱喝足之后,夜已经彻底黑了,叶宜浅也就灭了火堆,毕竟墙的另一头就是数量远胜过自家墙外的感染者,那些飘荡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令人不敢大意。
然而,她不敢大意,但她唯一的同伴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径直爬到了那大树之上。
那是一棵黄葛树,在这个角落不知已多少年,生得是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大伞般的树冠高出墙头许多,粗壮的树枝也伸出墙外老远,好在这汽车站造的墙头足够高,连那长臂的病态感染者也没法够到,否则武警大约早想办法把那些出墙的树枝砍掉了。
但无论怎样,失去高墙的保护总不是好事,所以当叶宜浅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墙外高处时,心中立时一跳,扔下手中东西也随之三两下攀高,却并不贸然靠近,只在下方低矮一点的树杈上稳住身子,低声道:“你怎么了?快过来,危险。”
并没有问你干什么,而是问你怎么了,因为下意识里,叶宜浅已觉得眼前少女似乎有点不对劲,即使在外人面前掩饰的很好,但确实不对劲。她甚至隐约觉得这份不对劲是因自己先前一时流露的软弱而起,所以,就愈发上心在意。
唯恐惊动下面的感染者,叶宜浅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但闻声回头的林衣却满不在乎般,轻轻一笑,指了天空道:“学姐,你看,今晚视线不错,有月亮呢。”
这天夜里雾气并不太浓郁,所以上方确实有一轮银盘在雾中云中时隐时现,淡淡月辉撒向大地,透着久违的静谧祥和。
但若将视线转向下方就会回到现实,即使撒满月辉,大地也再没有了原本的宁静,反而因为视线清晰,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血污,那些凄惨,那些尸体,那些四处徘徊嚎叫的不知还能不能称为人的嗜血者。
“学姐你看,那里,还有人试图过来。”林衣再一指,顺着她手的方向,果然能看见远处街角有人影晃动,因为太远了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人影身后无疑有感染者袭来,所以人影不停狂奔躲闪,最后拐过墙角再不知所踪。
或是因为有些不忍,或是因为感觉无能无力,叶宜浅静静垂下了视线,但随即响起的声音,却又让她抬起了头。
“有些脆弱的人会因为经历死亡而坚强,但也有些坚强的人,会因为经历太多死亡而转为脆弱。”大约是角度的关系,树冠之下,身映着斑驳月色的林衣此时看起来莫名成熟了几分,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又带了一丝黯淡:“你今晚果然受了影响,你原本是一个从不逃避视线的人,对吧?”
“其实,我挺高兴你愿意对我展示情绪,谁都会脆弱这是人之常情,我刚刚是想好好劝慰你的。但另一方面,我也真的很担心。你看,这是尸体,这是死亡,有很多,而且注定越来越多,这只是前夜,求生者在向这边汇聚,也许明天你就会见到什么是地狱,如果因为一个孩子的死就神伤软弱,那么明天你没准就会崩溃。”
“你敢陪我看吗,叶宜浅,你会崩溃吗?”
最后,她如此问道,一席话语中没有唤过半声学姐,虽然神色显得成熟而平静,那眸光之中的黯色却在微微摇曳,好似茫然,又似不安。
而仿佛思忖般,叶宜浅没有出声回答,她只抬着头看了林衣片刻,然后就开始继续攀高。两人之间本就只差了约一米左右的高度,在叶宜浅纯熟又稳扎稳打的攀登技巧下,这点距离很快就消弭于无形。
当两个人站在同一处树桠上之后,因为树木长势关系,后来者反而显得更高一些,于是在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对方之前那股莫名的黯淡和成熟似乎又都消失不见了。
然后,她曲指,轻敲在了她的额头上。
“叫学姐,我就陪你看到底。”叶宜浅严肃道。
作者有话要说:想救和能救是两回事,目前1000的能力显然不足够护佑婴儿,所以……而这件事对两人的心绪其实都有响,相对来说,一个是影响更深,另一个不深但复杂,反正导致两个人都没绷住,所以才有后面那一段……
好吧,其实都是大纲君和周公君的锅……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