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一直没敢问你,来俊臣到底用了什么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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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纵隔着衣衫也能摸到深浅的伤痕,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可我却不敢深想,来俊臣牢里的刑具万千,种种酷刑,备极苦毒。他虽是皇孙,却以谋逆罪落了牢狱,能保得脸面上的干净已是庆幸,身上暗处受了多少刑罚,谁又会管?
他静看了我会儿,神色平淡,道:“不过是常例刑罚,他还不敢对我用重刑。”我还要再问,他又接着道:“三日前,武承嗣与姑姑联名奏来俊臣数十罪行,武家诸王皆附议,不出两个月,来俊臣就会被贬至同州参军。”
我细想了片刻,道:“叔父已常年在家,不问朝堂事,为何这次会忽然出了声音?”李成器自我手中抽出笔,放在一侧,道:“因为有人告诉他,来俊臣此番要诬陷谋反的,就是他。”
我盯着他,犹豫要不要问下去。武家诸王的秘奏,必然不会轻易让李家的人知道,何况此次虽有太平公主在内,却是在洛阳,而他始终在三阳宫中,三日前的事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更何况是其中的隐秘?除非这个局本就是他设下的。
李成器见我如此瞅着他,不禁微微笑起来,温和道:“那个人,是我的人。”我心中一暖,问出了另一个疑问:“既有武家诸王和太平公主的密奏,为何只是贬至同州参军?”诸位叔父的性子,历来是无用者赶尽杀绝,如此心慈手软倒让人奇怪了。
“因为来俊臣的夫人是太原王氏。”答话的竟是门外人。
李隆基不知何时来了,正抱臂靠在门边,笑看我道:“这么算来算去的,本王倒和来俊臣攀上亲了,”他边说着,边走进来,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皇祖母赐婚王氏是有安抚的意思。”
我被他吓了一跳,却也被这话点醒,再看他佯作无奈的神色,不禁嘲笑道:“倒也是,你虽不能做和亲的公主,倒也可以做安抚人心的女婿。”
李隆基哼了一声,道:“最多一年,我要让来俊臣在洛阳城身首异处,任百姓踩踏尸身,”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当初天牢内他对大哥用的那些,我要一个个在他身上加倍讨回来。”
我本是笑着,听他这话立
刻看了李成器一眼,能让李隆基时隔多年仍记恨的,必是当日的刑罚触目,可他却仍轻描淡写,不肯说半句……李隆基似乎提起此事仍有恨意,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捏在手里。
李成器看他,道:“今日怎么来了?成义说你这几日都在陪王氏。”
李隆基扫了眼桌上的字,随口道:“是陪了两日,她不时在耳边说永安的笔法好,让我请永安教她习字,我听着烦就寻了个借口,来你这里讨杯茶喝,”边说着,边拿起了那张纸,细看了两眼,叹道,“如此正好,就拿这张去给她看看。”
我脸一热,想起和他共写的那几个字,更是心猿意马的,只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起来,却不过是摆个样子,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喝下手中茶,才又道:“永安,既然拿了你的字,我也回赠你个礼物。”我看他,看他漆黑的眸子,不知他搞什么鬼。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才忽而一笑,道:“今日在皇祖母身旁听了个消息,义净大师已抵洛阳,自海外带回了四百多部经书。”他说的没头没脑的,听得我更是糊涂,只能道:“在你我未出生前,义净大师就已出海,如今能全身归来的确可喜可贺,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口气,半笑不笑道:“听下去。”我拿书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继续。
他有意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本王趁此机会对皇祖母说,如今义净大师带回这四百多部经书,必要译经抄写,倒不如让永安去抄经。一能全了皇祖母对佛家的重视,二是能彰显皇室对义净大师的敬重,三能在日后为本王增些颜面。毕竟是日后的临淄王妃,若能陪在义净大师身侧一年半载的,也是诚心,也是荣耀。”
我看着他,琢磨他这番话,渐明白了意思。
他是想借此事拖延婚期。皇姑祖母素来信佛,不惜耗资在各地修建佛龛寺庙,若是我能以皇室身份译经,也算是代皇姑祖母敬佛了。如此事,本是李家皇室出面最好,只可惜这等露脸的事又怎会让李家人出面?
身为武家人,又是李家日后的媳妇,的确我是再合适不过的。
我又看了李成器一眼,他似乎也在想着此事,没有说话。李隆基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后视线落在了手中纸上:“况且,你的笔法传承自李家,为义净大师抄经也算是皇室恩赏。”他话中的暗指,我又怎会听不出,本是心中无愧,却碍于如今身份有了些尴尬。
三人相对静了片刻,我才问他道:“皇姑祖母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