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容与还记得那日,腊月二十九,宫中一片喜气洋洋,京城里更下起了大雪。
一大早,便有人来东宫传话。
说永安侯人马已经进京。
当初因为凌容与坚持想要自己出京接盛欢,景成帝便命自己心腹权臣永安侯,代太子将人接回宫。
“周正,替孤更衣!”凌容与一听永安侯人回来,近日内总是郁郁不欢神色也跟着染上显而易见笑意。
“是,是。”周正笑眯眯替自家主子更衣。
他虽不知是哪家姑娘能得太子眼,可如今瞧见太子一听永安侯回京,就眉开眼笑模样,也知道太子确喜欢这民间女子喜欢紧。
待永安侯带着人进京面圣,回复使命之时,太子也已站在景成帝身旁。
只是当他见到永安侯进了金銮殿,身后就只跟了两个奶娘并无盛欢时,心头涌起一阵无法言述恐惧与不安。
那恐惧与不安,比那次他拒绝了盛欢,遍寻不到人时还要巨大数倍。
景成帝亦觉得奇怪,“永安侯,朕当初不是命你将盛氏女带回,如今盛氏女在何处?”
永安侯面色哀戚,眼眶微红,撩袍跪地哽咽道:“是臣办事不力,盛氏女在回京路上突然发动,待诞下皇孙没多久便血崩,臣当时已寻来附近最好稳婆却依旧无力回天。”
“盛氏女没了,请皇上赐罪。”
雪花漫天飞舞,洋洋洒洒落满整个皇城。
外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这殿内自然燃着地龙,处处摆着熏笼,可谓温暖如春。
一股彻骨寒意却骤然从凌容与脚底蔓延全身,遍及四肢百骸。
“皇孙?”景成帝注意力却不在盛氏女身上,他本就不喜那小商女,接她回来也不过是为了皇嗣,“你是说太子有了儿子?”
“是。”
“快,快抱上来给朕瞧瞧。”
金銮殿上,帝王与权臣对话不断,更有着刚出生不久婴儿细碎哭声。
凌容与却觉得时间这在一瞬,仿佛都静止了一般,耳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自己如擂鼓般,似要炸裂心跳声。
他愣了大半晌,才回过神来,失态上前,将仍跪在地上永安侯拎了起来。
“永安侯方才说了什么?”凌容与艰难咽了口涶沫,双眸猩红,嗓音嘶哑得可怕,压制着就要失控疯狂。
这还是景成帝头一次见到平时温润如玉儿子,失了克制模样。
“太子──”
凌容与却像是没听到景成帝叫喊一般,又问了一次:“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那双墨眸分明红得可怕,冰冷中却带着微不可察无助与恳求。
他心中其实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永安侯不过是在骗他。
待会儿他欢欢就会从外面跑进来,笑眼弯弯,声如蜜糖跟他说:“君清,被我吓到了吧?谁教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永安侯也是头一遭见到神色几近失控太子,深吸一口气,哑声道:“盛氏女没了。”
简单几个字却似万箭穿心,凌容与心瞬间被扎得跟刺猬似,鲜血淋漓,撕心裂肺一般疼了起来。
凌容与面无表情,墨眸却已迅速地凝起一层寒霜,呼吸不受控急促起来。
“不过请殿下莫要太伤心,皇孙平安无事──”
凌容与不相信他话,双眸赤红可怕,修长手指已然掐上永安侯脖颈。
“盛欢还有一个月才临盆,怎么可能突然发动,”年轻太子墨眸浓沉,闪着瘆人杀意,“当初父皇下令要你将人平安带回,永安侯失了信,既然如此,便该以命相抵。”
喉间轻滚,一声嘶吼于齿缝间迸出:“那是孤太子妃!”
宛如困兽般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