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骨肉都可以随意祭天、送人,甚至引导其自相残杀。
他也许有心,但所有情感与那至高无上王位比起来,都何其微小。
真不需要儿女情长。
只留下最好那一个便好。
顾景愿也犹记得被灌下化元汤那天,王后和太子恶劣大笑声。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于是什么尊严、什么高贵,都统统抛下了。
第一次,他祈求他们,只为见父亲最后一面。
怎奈换来却仍是嘲笑和冷漠。
“你还是没明白。”他们说:“对于王上来说,是不会在弃子身上浪费更多时间。”
于是他终究没有再见过那个男人。
……
再后来一过很多年,谁能想到再见面时,变成枯骨那个人却不是顾景愿,而是……他至高无上父王。
远处鞭尸仍在继续,顾景愿却语气很平静地问龙彦昭:“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派人来掘墓?”
“朕一早就想这样做了。”
龙彦昭轻轻摩挲着他一截纤长指骨,说:“只是今日听闻阿芷事情,便加快了这进程……阿愿怪朕草率吗?”
顾景愿轻轻摇了摇头。
“不。”
他怎能怪一心要为他与阿芷出气龙彦昭?
他只是……
顾景愿闭了闭眼,说:“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是这样恨他。”
以前不是恨。
要恨也只是恨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这位所谓父亲,可以带给他温暖和关爱。
要恨只恨自己太愚蠢。
而对这个人,他只会感慨亲情凉薄,会伤心,会寒心,甚至还会怪自己做得不好,没有像程寄那样狠心,进而长久地自暴自弃,自我怀疑,自我嫌恶厌弃。
等等等等。
那主要都不是恨。
直到重新见到阿芷时起,那恨意才彻底被熊熊燃起。
他怎可以让阿芷嫁给一个三十多男人做续弦?
当初那种情形,北戎与北崖原本就不必靠联姻来维系关系,他怎可以那般无情,完全无视阿芷感受和幸福,甚至是死活……
这样人……
这样人,他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父亲。
骤然捏紧拳头,顾景愿发现及至此刻,亲情给他带来打击已经不是心如死灰,而是这汹涌恨意。
他仿佛终于跳出了那个父王为他搭建了多年陷阱,看清了一些本质。
——他根本不必活成那个男人期望样子。
不是生成这样身体错了,也不是选择善良,选择尝试去信任、去爱他人错了。
他从来都没错。
错只有那个被他们叫做父亲人。
……是他错了!
或许像今夜这般做个了断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