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景葶忍住笑,将递到口边的茶杯放下,安慰坐在他对面,面色有些难以形容的绮喻,说道:“这也不算坏事,倒是合你的性子。这里面牵扯到的上层斗争少,便同时少了许多必须与上官周旋的场合,你也可以自在些。况且,当今圣上一直以来都重视教育。自我朝国力渐稳,便广建官学、义学、书院履颁谕诏,具是崇文好学之殷切,谆谆督促不可胜数。教习一职,在前期,就是好在一个‘稳’字!之所以说是前期——我想叫你信我八旗之教育,必有一改,国民之教育,亦会有一改!你这一遭,必将有可为之处,你现在能做的,便是将自己逐渐磨造成一位‘实至’也‘名归’的教习,只等那水到渠成的时机到来,你这个人,自然也水到渠成地露出头来”
考中进士之后,翰林院是大家都想要进的地方,向来是所谓的“正路”。
但每一科考试,除了一甲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二甲、三甲的,只有经过选拔,才能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绮喻成绩在末游,没有得中庶吉士,却被选为景山官学的教习。
绮喻知道自己的成绩,本来也没有寄期望去翰林,但这教习一职,也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康熙二十四年,圣上因“内府佐领人员善射及读书善文者甚少”,命“专设学舍”,内务府便以此设立了景山官学。
又在康熙三十四年规定,从新科进士当中“简选老成者充教习”。
绮喻之所以表情一言难尽,一部分就与这“老成者”三个字有关系——他好好一个正当“轻狂”的年纪,写的文章也多是朝气蓬勃,怎地就被判了一个“老成者”了!
绮喻听了景葶的话,是微微皱着眉头,深思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
景葶也没有催他,姿态从容地品着茶,心里却在进一步排布这事儿。
绮喻自然能听明白,景葶所谓的“露出头来”,绝不是单指获得名声与地位——因为景葶必然知道,这两样东西对他而言就是鸡肋,有了也不会丢弃,但犯不着牺牲“自在”二字去奋力追寻。
那这“露出头来”,说的其实是他的理想、理念能有所实现。
绮喻非常有灵性,这也叫他与当前世间的读书氛围不能很好的契合,内心其实是另有一番理想之境的。
如果真能如景葶所言,绮喻可以对此有所推进,那这份辛苦就值得去吃了。
绮喻觉得,“国民之教育”这几个字,从景葶口中说出来,真是格外地鼓舞人心。
至于“理想之境”是否会过于理想化的问题,景葶并不会十分担心——还有好些年呢,这期间与现实磕得多了,自然就知道边界在哪里。更何况,这也不会是绮喻一个人的事儿,多方的管控必不可少,“改”之一事,想法可以大胆,但实际操作务必是要谨慎的。
绮喻大概明白了景葶的意思,知道这不是什么立即就能说清楚的事情,暂且只能且行且看,遂松了微皱的眉,提起了别的茬:“你可记得上回茶楼大厅碰上的那个李存知!他被选上庶吉士了!瞧着是不太聪明,读书倒是有些门道。”
景葶乐出声来:“所以,你不解的除了是你被选为教习,还有这个李存知入选庶吉士?”
“是的!”绮喻做出一个假笑的表情,“您亲自给戳了傻好运的章,我这不得持续留意一下么!”
两人这便是在开玩笑了。
绮喻补充了真正想说的消息:“这李存知确实有些来头,他是苏州织造李煦的族人。同李煦的关系原本不算太近,但这一考中,亲不亲近就说不准了。”
李煦?
康熙的亲信!
这便是关系有些重大的人物了。
仔细想想,也难怪这个李存知刚到京城时姿态会如此狼狈,虽有被景葶所言吓着的缘故,也未必不是因为身后所靠并不牢固。
后来在茶楼又见的时候,李存知已经取得了尚算不错的会试成绩,二甲有望,再次也能三甲,这一下子就可以与李煦搭上更深的联系了——“聚众听戏班子”这种“轻狂”事儿,也敢随意邀约,是身后有了铁靠山。
景葶点点头表示知晓,笑着说:“再过不久圣上北巡,我被允了随行。我这在关外打马游猎的时候,一定记得,你还在家里辛苦为做好教习之职用功,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绮喻眼神稍许上翻,无语地看了一眼景葶——这人相处亲近之后,冷不丁地就会促狭这么一下。
又失笑说道:“嗯,这礼物至少也要比照着我是宵衣旰食的辛苦来安排!”
毕竟,能叫景葶的性子主动说这样的“促狭”话,也是十分难得的——换个人看景葶还愿不愿意说!
绮喻十分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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