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您还有什么事吗?”汇报完地府改造的近况,鬼使低着脑袋,笑得小心翼翼的。
这位新上任的阎君此时的脸色不大好,瞧着有些疲倦,正醒神似的捏了捏鼻梁。在落根针都可闻的阎王殿,鬼使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了上司的不快。
见阎君摆了摆手,他如蒙大赦地想飞奔出去。还没来得及调转头,肃严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也绊住了他往外走的步伐。他听到阎君问:“阮软跑哪儿去了?”
阮软是新上任的阎君一手提拔上来的助理,贴身的那种。地府的鬼怪都晓得这位阮助理与他们阎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求生欲强的他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作没看见。
这会儿阎君问起,鬼使垂着的脑袋又低了几分,小声回道:“阮助理她,去找孟婆玩儿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大殿静得可怕。鬼使悄悄地冒头飞快瞥了一眼上座的男人,见他紧蹙着眉、面色难看,不禁为阮助理担忧起来。
阮助理外表看着就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性子活泼、为人爽朗,在地府的鬼缘特别好,深受众鬼的喜欢。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便是她非常不幸地被新任阎君盯上了。
据地府流传的八卦消息,阮助理生前与阎君是一对儿。两人似乎闹了什么矛盾,入了地府后,阮助理便再没对阎君露出什么好脸色。但后者旧情难忘,非得纠缠着这小姑娘,还利用职权之便把人拘到身边当贴身助理。
地府的鬼都挺同情阮助理的,可大家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因为他们新任阎君是个脾气不好的。只得在心头为可怜的阮助理掬了一把眼泪,默默地祈祷她能早日脱离魔爪。
而阎君现在心情不好的缘由,鬼使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十之由于现任孟婆是个男的,还是个容貌维持在十岁的美少年。
世间多有误解,固化了孟婆一定是女人的形象。实则不然。孟婆就是个职业,是男是女无所谓,能担任这份活儿就行。上任孟婆是个颜控,挑选的接班人也是个符合自己审美的。
娇娇的少女与青春年少的少年天生就会有吸引力,阮助理会喜欢找孟婆玩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尽管阎君也俊美无比,可看久了,这老男人肯定是没有水嫩的少年香的。
不过这些话鬼使可不敢明着说出来,在心里腹诽几句也就算了。
挥退了鬼使,新任阎君沈殷眉头拧成了川字。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断犯着嘀咕。难不成自己真的老了,不如外面的小奶狗有魅力?
凝出水镜,左右照了照。沈殷沉默片刻,给自己施了个改变容颜的咒术。镜子中二十五岁的青年人登时褪去了锋芒,脸庞添了几分稚嫩与无害。
这是沈殷十七岁的模样,浑身充满着少年气。
瞧着自己新鲜出炉的一张俏脸,他勾唇笑了笑。捏了个诀,把身上暗黑色的袍子换了下来,穿着素雅浅色的衣裳。这下看着就更有朝气了。
信心满满的沈殷大步跨出阎王殿,晃到了孟婆居住的小院。还没走到门口,里边一串咯咯的笑声传来,气得他折断了一支火红的彼岸花。
少女背对着在给花丛浇水,但沈殷知道那个心机深沉的臭小子一定看到了他过来。还故意装作没瞧见的样子,露出了三分惊讶、三分茫然、四分无措的表情。
这一刻,小院子中茶香四溢。在被茶的边缘游走的沈殷呵呵一笑,一脚踢开了这茶盏。
他刻意弄出点声响,在少女闻声望过来时,嘴巴一撇、眉眼一耷拉,委委屈屈地倚在门口,神情欲说还休:“软软,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孟婆面皮猛地一抽,直呼这阎君是个内行人!瞧瞧这小嘴瘪的,这话语说的,直追他王者的段位。
先是被沈殷这嫩了好几岁的脸吸引了视线,又看到他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阮软果然心软了。放下手中的水壶跑过去,扭捏地问:“你怎么来了?公事处理好了?”
“那些事不及你重要的。”沈殷顺势握着了少女的小手,指腹在少女滑嫩的手背上摩挲着,俊脸上沾了点羞意,凑到她耳边小声地吐气:“我很想你。”
耳朵酥酥麻麻的,阮软深吸口气,捂住了发烫的耳朵,语气柔了下来:“你干嘛顶着十几岁的脸招摇啊?你现在可是阎君,这样多没牌面,万一镇不住别的鬼怎么办?”
说到这个,沈殷抓住时机顺杆子爬,委屈地眼眶都要红了,喃喃道:“你一直都不理我,我以为你嫌弃我老了,便想着换张年轻一点的脸讨你的欢喜。”
这话说得直白,阮软小脸上都染了绯色,怒瞪着他:“我根本不是为的这个!你明明知道的。”
对上男人无辜可怜的姿态,阮软突然哑了火,抚额无声叹了口气。回过身对着看了半晌的少年歉意道:“不好意思,小枝。我们先走了,以后再来找你玩儿。”
“好的呀,我等你哦。”孟婆笑得甜蜜蜜的,毫无芥蒂地冲着她挥了挥手。
回到阎君专属的暗黑色寝殿,阮软一把将沈殷推在床上,凶巴巴地扯着他的脸颊往两边拉,边拉还边恶狠狠道:“是你先骗我的。”
在人界生活了几十年,她是抱着再也没来世的决心去享受这一切的。尤其对沈殷极度顺从,心疼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许多。每回想起,她都眼泪汪汪的,自然是任由他索取了。
哪里想到自个儿疼惜了他这么多年,在临死前还抱着他哭得鼻头通红,说了非常之多肉麻的情话。转眼间两人一块儿离世,这狗男人不声不响成了新任阎君,掌管着偌大个地府。
而她看着就傻眼了,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后来才晓得这男人是早就被定下的阎君接任人,是真有王位要继承的。
被瞒了那么久的阮软能不生气吗?她当然生气,恨不得把鞋板子拍在这男人的脸上。回想起以前为这男人留下的眼泪,她就觉得自己是在浪费表情。
“我没骗你,确实没有来世了。”沈殷摩挲着少女腰际的软肉,坚强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阮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下,手上的劲儿加大了,直到在男人的俊脸上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这才慢悠悠松开手:“是没来世了,可谁能想到你说的这个没来世是指要接管地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