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走,周遭的一切就越发荒芜。一直到传说中的山阴地界,已经是寸草不生。
到处都是漫天的黄沙,如果不是那写着“山阴”的界碑,海月甚至以为自己走到了黑沙漠之中。她四下里观察着,从身后抽出长|枪,在地上搅了一搅。众人这才看见,那一层厚厚的沙地下面,竟还是瓷实的土地。
突然一阵轻快的风吹过,一个穿着象泉军服的少年骑着骏马从远处赶来。他身上带了一层浅浅的砂砾,模样却有些焦急。
“落登,别急。慢慢说,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武功奇绝的孩子,军籍上只写了十六岁。但看他的身板,也左不过十三四的样子。落登天生话少,海月尝试着跟他说了很多次话才知道他自打学会说话以来就有些口吃,一遇到急事就很难表达清楚。
孩子勒紧马头,平复了一下情绪,缓慢而清晰地开口道:“将军,前面,是草原。有蒙古包。还有人。很多人。”
海月赞许道:“说得很好,这次都没有重复我就听懂了。”
孩子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转身去前面继续勘察。
海月向后传令道:“原地扎营!”
手下的副将迟疑了片刻道:“将军,在这里扎营,视野不好,容易中埋伏啊。”
海月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光芒依然柔和,但语气却丝毫不容置疑:“我的命令,你想得通要执行,想不通也要执行。这是军中的铁律,照做就是了。”
“是……”
那副将有些受惊,连连点头。海月声音也慢慢柔和了下来,道:“这里虽然位置不好,但我料定他们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既然和解是上策,我就要拿出足够的尊重给对方。”
副将像是听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海月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
副将连忙抱拳道:“属下蒙格,是接替叶清桓参将的位置的。”
提起这个名字,海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悲凉。良久,她轻轻道了一声:“蒙格。好,我记住了。你下去安排扎营罢。”
“属下告退。”
蒙格刚刚离开,海月身边的侍卫就前来禀报道:“将军,景大人来了。”
海月颇有些意外,忙策马走到后军去探望景唐。
“海月。”温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海月顺着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景唐就站在那儿。即使他穿了一件西洲的粗布衣裳,皮肤也逐渐有些被日光晒黑,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如玉气质却依然使他在众人之中如此夺目。
她的目光却失去了从前的波澜,如镜中月一般平静。
“战场凶险,大人只带了轻车简从,若有所损伤,实在于大明朝廷无益。”
像几片儿雪花钻进冬日里穿的棉衣和脖颈的缝隙一般,钻心的冰凉。景唐的眼睛微微垂了下去,他的面容就像精致的瓷器摆件儿一般,细腻,完美,他悲伤难过的样子都几乎让人挪不开眼睛。
“海月,我是来帮你的。即使我们有太多误会,也请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好吗?”他的声音低落,到最后像是恳求。
海月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般,却没有想象中剧烈的疼痛。那只是对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同情,或称作怜悯。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声音变得轻缓,却依旧疏离。
“大人舟车劳顿,先请回帐歇息罢。”她躬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一阵风沙吹过,景唐那单薄的身形竟愈发显得孤独。他既然选择了一条孤独之路,恐怕再不能回头。
海月见军中安顿好之后,亲自巡查了两遍。又去了一趟巡逻队,按照周边的地形安排了许多岗哨。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她便回了营帐,吩咐手下的侍卫不再通传任何事宜。她一个人走回房中,换了一件深蓝色的武服,将头发高高束起,戴了一顶斗笠。她想了想,又将一柄匕首藏在腰间。
她吹灭了灯,趁着夜色出了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山谷里的空地,那里正有个瘦小的身影在独自练武。她唇角一弯,轻声绕到他身后,突然发起突袭。
落登一惊,立刻弯腰避开,提枪便向对方刺去。而那人仿佛总是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一般,屡屡灵巧躲开。最后一脚蹬开他手中的长枪,向上一翻,顶在他胸前的护甲上。
落登面无惧色,只冷冷地看着对面道:“你是……何何人?”
海月莞尔一笑,掀开斗篷道:“是我。”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