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央普错又一次从噩梦中苏醒。
此时,阿林正在妆台前梳妆。她那葱白的手刚刚向一旁的香炉里撒了些什么,见江央普错醒了过来,她淡淡地将视线落在妆台上,随手拿起一柄乌木梳,慢慢地梳着她那一头长发。
江央普错走下床榻,径自从她身后紧紧环绕着她。他贪婪地嗅着阿林身上和发间的香气,右手慢慢移到前面去,直到停留在女子的小腹。那是他发自内心的欣喜。江央普错吻了吻阿林的长发,极尽温柔地说道:“阿林,我们马上就有孩子了。”
刚说完这一句,他却不自觉地有些喘不过气来,继而有些严重地心悸,使他险些倒在地上。
阿林不紧不慢地伸手扶着他,一直将他带到床榻旁边,在他的耳边慢慢地说道:“你难道不想让我们的儿子做国王么?”
江央普错的眼神愈发地涣散,他宛如情动一般喘着粗气,实则是身体愈发衰竭:“阿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只说完这一句,他便又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那一瞬间,她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哀伤,却转瞬即逝。
阿坚,你不肯原谅我,我便要毁了你最爱的一切,直到你跪倒在我的裙摆下,求我回来。
正是因为江央普错内心长久的压抑,才能这么轻易地被这黑沙漠里的迷药控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地方,那里潮湿阴冷,装满了不为人所知的痛苦和弱点。而这种迷药便是将这一地方清晰而完整地暴露出来,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
如果将这个地方无限放大,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真正面对它。
不得不说,黑沙漠侵蚀了阿林的内心,给予了她,贪婪,自私。更残忍的是,他们仍然给她留了一丝善意。这使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要承受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的痛苦和折磨。
阿林将帷幔放下,穿了一件轻纱衣服,走到外殿的书案前翻起了奏折和密信。
自从江央普错这样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以来,古格王城之中大小的事情,其实全部都是阿林在处理。不过这一件事并没有外人知道,每天所有的信件都被放在
江央普错的书房门前,批阅好的奏折也会在第二天按时放在那里,等人来取。
她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信件,却陡然翻到一封“密信”。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列城……”她的食指慢慢地抚着信纸的纹理,思虑却已飞到了极远的地方。
或许拉达克的这位新的君主,会成为她最好的帮手。
她轻轻地抚着自己还未鼓起的小腹,淡淡道:“儿子,我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礼物。”
列城依旧处在终日的漫天黄沙当中,不见天日。
也许这里已经是是天赤赞普遗弃的土地,毫无生气。在这里能够生存下去的,除了蛆虫,便只剩阴谋。
一架朴素的马车慢慢进入列城的大门,没有什么人注意。那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王宫门前,只见有一个侍女穿着鲜亮的衣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走到王宫门前对守门的侍卫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年轻的侍卫惊讶地看了看远处的马车,竟丝毫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进了王宫。
不多时他便出来,一并将硕大的宫门打开,迎接这位客人。
她即使带着一层面纱,却依然难掩那窈窕的身姿和风情万种的妩媚气质。
阿林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列城王宫,同时,古格王城的命脉就这样被她亲手推向覆灭。
“江央坚赞谋害我国少主,你竟还敢踏足列城?”刚刚登基的古布斯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嘲讽。
阿林轻轻将面纱掀开一半,只用半边脸看着他,轻轻笑道:“我原以为列城虽穷,倒不至于连个凳子都不给客人坐。”
古布斯坦冷哼一声,“上座。”
一位仆人捧了一只凳子,立刻走上前来,挪到阿林跟前,又立刻退了下去。
“你家少主是怎么丢的,赞普最清楚。”
古布斯坦沉了沉脸道:“你可知自己身处列城王宫,而我,最不喜欢胡言乱语的人。”
“赞普为何如此易怒?我不过说着玩玩,更何况——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赞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