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海月起了个大早。她没想惊动侍女,便就着水盆洗净了脸蛋。她照着铜镜端详了自己片刻,感觉气色已比往日好了不少。
想着一会儿便要回湖边营地,海月便想要从木箱中寻一件武服来。她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寻到一件靛青色的。这还是她前两年的衣裳,本以为穿上会有些局促,却不想刚刚好,只是那腰间的绑带十分有些难弄。海月费了半天劲也没缠好,却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只听她“嘶”了一声,身子迅速矮了下去,蜷缩成了一团。
这时候,外间的诺布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悄声走了进来,看见海月痛苦的模样,连忙奔了过来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否拉扯到了伤口?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海月缓了缓,忙将她喊住道:“无妨,你替我换一换药便是了。”
诺布忙应了,将桌案上的药箱取来,悉心地将她那光滑的后背露了出来。
只听诺布轻轻“呀”了一声,里面穿的那件雪白的亵衣上,已印出丝丝血迹,像雪中梅一般惹眼。
“怎么了?”
“伤口又裂开了。姑娘要不迟两天再去?我去告诉他们别准备轿辇了。”
海月忙道:“别。我小心些就是了,又不是回去做粗活的。”
诺布轻轻吐了口气,只得应了,不一会儿便将药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了出来,准备为海月上药。她轻轻掀起衣衫,却陡然看见那道狰狞的伤口,忍不住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只觉鼻头一酸,偷偷抹了一把泪。
海月侧过脸瞧见她如此,安慰道:“这么大的伤口难免不留神会裂开,但总归会长好的。而且——”海月伸长脖子看了看那道伤口,笑道:“这样独特的伤疤,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诺布听了海月的话,觉得又气又好笑,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放松。她轻轻为海月止了血,又涂好药膏,担心地问道:
“姑娘要不然再缓一两天动身?”
海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能再耽搁了,我很担心他们。”
看着诺布眼里的欲言又止,海月耐心地跟她解释道:“我失去了很多兄弟们,如果不能亲自将他们安
葬,我这一生都会感到不安。他们跟着我,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却还要受此磨难。”
诺布摇了摇头,道:“是姑娘救了他们。我听说乌斯藏的云顿铁骑原本有两万多人马,无奈如今十去…剩下的人若不是姑娘挺身相救,他们都会被发配到前线做苦力。你没有害他们,你救了他们。”
看到她眼里坚定的眼神,海月的心里仿佛突然被暖流侵袭而逐渐融化的冰河,许多天来折磨着她的困扰终于寻得了一丝慰藉。
“谢谢你,诺布。”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垂头道:
“这没什么…早膳应该做好了,我去给姑娘端些吃的来。”
海月点了点头,朝她温和一笑。
她刚用完早膳,便看见景唐来接她出宫。景唐略略一打量她,微微笑道:“你这身打扮,倒像个有模有样的女将军。”
海月的脸上有些热,恼道:“你又奚弄我了。”
景唐正襟危坐道:“这如何是奚弄?你如今连褒奖都能听成奚弄了么?”
海月别扭地瘪了瘪嘴,正色道:“那你说说,这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有过单独列传的女将?”
景唐想了想,道:“这可太多了,前有商王后,后有平阳昭公主,哪一个不是被单独列传的女将?”
“我说的是将相列传!你说的要么只是多了些无用的殊荣,要么就是被载入列女传中,成了旁人的陪衬。那又有何意趣?”
景唐微微扬起脸,讶然道:“原来你志向这么远大,倒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大将?”
海月被他说中了心事,便撇过脸去道:“我,我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