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盆里绿油油一片草,时间仿佛凝固。
柳忆不开口,晓斯也摸不准他意思,自然没法开口,两个人盯着盆子里的草,沉默好一会儿,一时间,耳边只剩屋外断断续续的风声。
看了许久,柳忆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拨弄几下绿草,从里面揪出片小叶子。
叶子是三个心形聚在一起,用柳忆的话说,就是三片叶子的四叶草。
戳戳那片小叶子,柳忆颇有些怀念,摘下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两下,酸涩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吞下第一片叶子,砸吧砸吧嘴,又拔一片。
穿进来之前,他幼年、甚至是部分少年时光,都在孤儿院里度过,小孩子或多或少都贪嘴,可那时候吃的东西少,平时别说糖,就连厨房里的辣椒和醋,都有人去偷吃偷喝。
偷醋喝的事,柳忆没干过,倒不是他不嘴馋,只不过他发现种替代品,同样有酸味,吃起来管够,还不用担心被逮。
笑着又嚼两片心形叶子,柳忆轻轻叹口气。
这东西叫酢浆草,叶子小小的,还会开红色或者黄色小花,那时候,孤儿院后山荒地上,漫山遍野都是。
他常常一个人跑过去,躺在草地上边晒太阳边吃,现在想来,酸涩味道真算不上好,可晒太阳咀嚼小草的日子,却是他上辈子,为数不多的欢愉时光。
从上辈子回忆里回过神,见晓斯正偷看自己,他笑着往前递片叶子:“能吃的,尝尝?”
晓斯接过叶子,犹豫地放进嘴里,皱起眉头,他看看柳忆,看看这草,又想想世子表情,下意识点头,真酸,真的。
这边两人默默嚼着草,那边有家仆来到院外,看着晓斯和柳忆,好像有话要讲。
这人是世子院子里的,通常不出来走动,晓斯看见,连忙将人唤进来:“世子怎么了?”
那人犹豫地看看柳忆,又看看晓斯:“世子交代,千万千万不能当世子妃面前讲。”
柳忆:…你们倒是拿出点背着我的诚意啊。
晓斯眼睛转了一圈,带着那人往侧边挪上两步:“好了,现在可以讲了。”
柳忆:…所以,齐家规矩,在侧面,就不算当面了是吗?
那人对站正面或侧面,倒都什么意见,他听话地跟着晓斯挪挪脚,急急开口:“世子让备退烧药,说是头痛得厉害,身上也不大好。”
柳忆听见这话,愣了愣,下意识就朝晓斯他们靠过来:“还烧的厉害吗?昨天下午,不是都退热了?”
真要是退烧药,哪需专门派人来遣自己?晓斯反应过来,半垂着眼睛,叹口气。
看他这样,柳忆有点担心:“真烧的厉害?”
现在倒是没烧呢,不过等会药吃下去,就要真烧了。只是,这药性霸道,前晚都吃过药,就算世子对身子在不上心,也没理由隔一天就又吃啊?还要用到能高烧头痛的剂量?想到世子吩咐的药效,晓斯再次叹气。
看着晓斯愁眉苦脸的样子,柳忆抿抿嘴,他看看桌上的信和花盆,又盯着酢浆草看上几眼。
上辈子,在孤儿院,一般病了都是硬抗,除非真要不行了,才会送去医院,柳忆记得,他只被送去过一次。
当时他连着烧了几天,反反复复都没退,后来被送到医院时,人已经不太清醒,挂了好久的水,隐隐约约听医生说什么脑炎,再晚点就救不回来了。
烧几天就可能得脑炎,这事柳忆一直牢牢记着,这会儿听见齐简又发起烧,顿时焦急起来。
这古代医疗条件,可不比现代,真要是脑炎,上哪找点滴给他挂啊,想到这里,他顾不上三皇子生辰宴,也顾不上原本要去找人的打算,匆匆交代句帮我回拒三皇子,柳忆绕过晓斯,一溜烟跑了。
寝殿里,齐简翻几页书,瞟眼窗外含苞待放的海棠,有些烦躁。
刚才得了消息,说是午后宫里可能传诏,这个时候传诏,多半就是那事,稳妥起见,进宫前还得喝上剂药才行。
好巧不巧,负责煎药的晓斯,又被自己派去送信,药喝下去想起效,也需要时间,寻人的都派出去好一会儿了,怎么晓斯还没回来?
正烦躁着,院外传来脚步声,听那声音还挺急促,齐简微微皱眉,不多时,海棠花影中,就露出点淡蓝色,看见那颜色,齐简挑眉,复又将眉头锁紧。
柳忆小跑着来到齐简门外,看着半掩的门,有些犹豫。
进去说什么,就问问你怎么还烧着?这不废话吗,病没好,可不是要还烧着?
何况,都五年了,这五年里,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都病了多少次?现在才来问问,是不是,晚了些?
这么想着,他忐忑着转身,朝院门小小蹭一步。
眼见门口徘徊的淡蓝身影,朝着院外挪动,齐简心底里那点窃喜和期盼,慢慢被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