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收回目光,几乎瞬间就调整了情绪,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淡淡道:“进来吧。”
他抬手示意侍官卫渠:“赐座。”
群臣入座,美丽的宫人上前倒酒。
嬴政坐在右首,他能感觉到赵政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但他装作不知道。
清冽的酒液倒落在金樽里,隐隐散发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赵政朝群臣举起酒樽,道:“秦国一向待人宽厚,诸位不必拘束。”
魏国使臣们礼貌地回敬。
嬴政被这酒中的苦味冲了一下,并没有饮。秦国宴会上的酒由少府酿造,受了西戎的影响,比六国的酒烈一些,酒香浓而不腻。
这酒明显加了什么东西,如果只是赵政故意整魏如而加了些什么无伤大雅的东西,倒是其次。倘若是毒,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赵政见嬴政不喝,若有所思道:“魏公子不喜欢这酒吗?”
嬴政垂眸道:“某身体不适,秦王可否以茶代酒?”
赵政道:“秦国是主人,公子是客人。客人身体不适,主人岂可自娱自乐?请太医来给魏公子看看。”
倘若魏如查不出个什么来,那就是怠慢和欺骗秦王,是非常失礼的。再较真一点,则很有可能演变成两个国家之间的交锋。
一时间,魏国使臣都明显地紧张了起来。
很快,太医夏无且来了,他为嬴政诊脉。
嬴政慢慢挽着袖子,对夏无且道:“某或许嗅觉有恙,闻着这酒略带苦味。”
夏无且何等聪明,他听出这位魏国公子话外有音,端起酒来闻了闻。
夏无且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嬴政却按住他的手,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嬴政已经猜到是毒,但是在这种场合,这件事事对秦魏两国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很难妥善收场。
秦国纵然不惧魏国,但是魏国北面还有个赵国,再加上南边的韩国,这三个国家,都是阻止秦国东出的屏障。
现在,还不到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夏无且也很快明白嬴政的意思,他煞有介事地帮嬴政诊了诊脉,回复秦王:“魏国公子脉象虚浮,的确身体有恙,请容臣带稍后为魏公子细诊。”
赵政慢慢起身:“岂可怠慢?到寡人的偏殿去诊,昌平君暂代寡人宴群臣。”
夏无且傻眼地看向嬴政。
这位魏公子身体没问题的,谁想到秦王还要亲自去偏殿看他诊哪……
嬴政给了夏无且一个许可的眼神。
夏无且忙扶住嬴政:“公子请。”
偏殿内非常安静,装潢也比外面的大殿淡雅一些,赵政看样子根本没打算回到宴会,因为嬴政一进去就看到他脱下了礼服。
赵政披了件素白的常衣,这件衣服很好地中和了他眉宇间的侵略和压迫感。他随手拿过旁边书柜上的一卷竹书展开了,淡淡道:“说吧,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夏无且说的。
刚才他早就看出两个人暗送秋波有猫腻,到偏殿来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说话罢了。
夏无且如实将酒中有毒的事说了,赵政听完让夏无且到外面把廷尉王绾叫过来。
于是大殿里暂时只剩下嬴政和赵政两个人。
赵政将竹简合上,就像看不到魏如这个人一样,自顾自地端起凉茶饮了一口。
嬴政道:“凉的,喝了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