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找到了当年案宗的抄本,还有两个孩子幼时的画像。
“长子名冉,幼子名晞,是先母起的。先母生我时已年逾不惑,九死一生,以至落下病根,后闻听长孙罹难,经受不住,没两年就去了……”
乔安之说了些什么,司南根本没往脑子里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那张脸上。
他眉眼间的倔强和悲伤,他努力抑制住哽咽的模样,他激动时的小动作……仿佛看到了小崽长大后的模样。
血浓于水,做不得假。
司南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沉再沉。
倘若小崽是被丢弃的,倘若乔安之是渣爹,哪怕自私一回,哪怕用些手段,他都要把小崽留下。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乔家同样爱孩子,这些年饱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更何况,乔安之还是因为为官清廉耿介,方才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司南所有的聪明才智阳谋阴谋在此刻都没办法施展。
半晌,他才轻声开口:“所以,我家小崽,原本是叫‘乔冉’吗?”
不等乔家人回答,唐玄便果断地说:“他叫‘司鸿’,名字是你取的,今年除夕就会写到族谱上,我已向官家请旨,赐他郡王府玉牒。小崽,是司唐两家的孩子。”
乔家父子双双一怔,惊讶地看向唐玄。
来之前,他们一心担忧无法报答唐玄和司南的大恩,无法面对久别重逢的孩子,怎么都没想到唐玄居然不肯放人。
他们不是收留了好几个孩子吗?冉儿仅仅是其中之一啊,燕郡王和洛阳县公为何这般不舍?
还有旁边那几个小家伙,看着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抢孩子的大恶棍。
怎么回事?
就连乔冶都愣愣的,不知如何圆场。
两个小家伙的到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小崽敏锐地觉察到茶室里奇怪的气氛,小心地偎到司南身边,没有说话。
直到司南把他捞进怀里,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小崽才乖乖地说:“只有一篇策论,很快就写完了。出了考场后看到晞晞在哭,说是找不到爹爹了,我就带他过来了。”
说着,看了眼旁边的陌生人,小心地问:“师父哥和郡王爹爹可以帮他找找吗?”
“不用了,我爹爹就在这里,祖父也来了!”乔晞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还亲昵地钻到乔老先生怀里撒娇。
两个孩子的性格差异,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乔安之不错眼地看着小崽,看到他特殊的小手,不由攥紧了拳头,若不是教养良好,恐怕早就忍不住哭喊着认亲了。
乔老先生则是别开脸,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意。
司南想要自私一回,任性一回,紧紧抱着小崽,说:“咱们回家,哥给你做小馄饨。”
“好。”小崽乖巧地圈住他的脖子,没有再说自己大了,不让兄长抱之类的话。
乔晞则是跳起来,大大咧咧地问:“崽崽不是说请我到家里做客吗?什么时候?明天可以吗?或者你先去我家也行,就是我家房子还没租,住在驿馆里……”
小崽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司南。
司南看着那张和小崽一模一样的小脸,说了声“好”。
乔晞一下子开心起来,冲司南甜甜一笑,“崽崽的哥哥长得好看,还是大好人!”
司南怔了一下。
这样纯粹的、肆无忌惮的笑,他从未在自家崽子脸上看到过。
如果不是遭受了那些苦难,自家孩子也该是这般活泼、这般自信吧!
不用被迫长大,不用乖巧懂事,不用小小年纪就学会察言观色,理智而敏感。
就……很心疼。
司南紧紧抱住自家崽,头也不回地出了茶楼,中途平地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唐玄连人带崽一起揽到怀里,半扶半抱着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