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的东西都摆上来之后,他略微向刘表倾身,拱手道:“在下见过刘州牧,见过各位大人。”他的语调带着些许的笑意,在明媚的日光中显得清爽的很。
“我儿夸赞你酿制的酒堪比酒圣杜康,今日你献艺于此,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是名副其实之人。”
刘琦听父亲这么说,微微皱了下眉,他记得这人可是脾气大得很,自己当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与他交谈了几天才终于谈成了事情。不过此时他似是转了性子,也没在意刘表话中的轻视,笑音依旧道:“在下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话音刚落,就听管弦奏响,仙乐已起。
就见他探出指尖夹起案前那泛着晶莹的紫果,双指稍微一用力紫色的汁液就流了出来滴落在了一容器中。一颗一颗,他的动作极其的慢而紫果又是整整一盘,此时却也无人觉得烦躁,反而有些人还觉得有趣,那被紫色浸染过得指尖在阳光下,泛着无与伦比的白皙之感。
终于,所有的紫果都被人如法炮制的将汁液滴到了一个容器当中,而后,又见他拿起一白玉色的瓷瓶,打开由其中滑出来两粒朱红色的丸状物品,他细细的用工具将它们研磨成粉末状,而后似是要往那紫红色的汁液中倒时,突是一转手,任粉末随着刚好吹来的一阵风挥洒于天际。
坐在一旁的人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不腻不燥,直到心口沁人心脾。刚才那酒已是
香醇无比,而此刻却觉得这香比那酒又诱人上百倍,不由得都在保证了坐姿的基础上,又深深多吸了几口。
而就在人们陶醉在这香气中时,原本庄重空灵的音乐却已经急转而来,而刚才还慢条斯理的制酒之人,此刻却似随着这音乐陡然加快了速度。就见他一挥袖,抬手将那紫色的汁液倒入了一精雕细刻的青铜觥器之中。最后一滴刚落定,就见他将那觥器提高一松手,在众人的惊呼中趁着觥器还没有落下的这短暂的时间将早就备在一旁的各种香料尽数扔到了案上的玉盘中。就见那觥器中的汁液在觥器落定后因为惯性全都满溢在了白玉盘中,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在汁液流过的地方,青铜觥器竟露出了玉一般的洁白。这哪里是青铜器呀,分明就是一白玉杯呀。
然而接下来,此人的动作更是让众人惊叹不已。往日他们见人酿酒,都是循规蹈矩,可此时此人的动作幅度却极其的大,而且似乎不像是在酿酒,反而在人那举手投足间是如剑舞般隐藏在飘逸下的净丽,更多是在侧重于表演。也不知是这午后的阳光过于耀眼,这青衫男子的举动间的逍遥不羁,再配上那若有若无显露而出的微笑,竟真让人有了酒仙在世之感。
正当人们沉醉之时,啪的一声器皿落案,他又从袖中拿出一瓷瓶,刚开了个口就是酒香溢出,人们无不被勾走了七八分魂,而当这瓷瓶中的东西倒入已经制备好的液体中后,香气却如石沉大海一下又不可寻踪,而那原本紫红色的酒液,此刻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如同清水一般。他拿起铁勺,将那酿好的酒倒入杯中,一杯、两杯、三杯……总共是三杯半的酒。旁边的仆人将这四个杯子三杯半的酒放到托盘中,呈到了刘表的面前。
酿酒人音中仍是笑意不减:“凤仙酒已酿好,这三杯半,还请刘州牧过品。”
在场的人见了这,也顿时明白自己今日是无缘喝道这酒了,毕竟这只有三杯半,自己的地位是着实连边都碰不上的。而那些被委以重任的官员却又不同了,主公是定要喝一杯的,可那不还剩下两杯半么?所以他们虽然觉得这可能性小,却又在期待,毕竟自己是主公倚重
之人呀,而且先不论这酒是否真是好喝,有主公赐酒,以后绝对也增加了自己的底气呀。
正坐在主位上的刘表静静地看着那三杯半的酒,余光却在暗中打量着在场官员,这些人关系盘根错节,自己若是封赏了一个必定又惹了其他。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不牵扯在荆州各个势力中的人……这样想着,他心中已有了定数。
“我刘表得以距荆州数十年,风调雨顺,百姓乐业,全赖苍天庇佑。这第一杯酒,我刘表就敬了苍天的好生之德。”言毕,他拿起一杯酒,丝丝清液浇落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上,便是祭了天。
“玄德兄。”他浇完后便坐下,又拿起一杯酒,使了个眼色,仆人立刻眼明心亮的,又端着另一杯酒送到了刘备的面前:“玄德兄仁心慈厚,由与我同为皇室宗亲血脉相连。如今你身在荆州,我却未曾能好好款待于你,今日,这一杯酒,当让我与玄德兄共饮。”
“景升兄言重了。”听刘表这么说,刘备也不推辞,他拿起那杯酒,同敬道:“景升兄在我还是丧家之犬之时,还能伸以援手,收留我们兄弟三人。这等恩德,我自当谨记。”
两人相敬,而后以袖掩面饮尽此杯。
在酒刚入口的时候,真的就如同喝水一般,毫无滋味。可就当你快要咽下去之时,酒香却透了出来,而且愈演愈烈几乎让身体都有些酥软了的感觉。这一杯酒也不知是放了什么,竟让自己仅饮这一杯就有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之感。正当自己快要因为这感觉而沉醉而去时,这酒香却又淡了下去,未及又无了味道,可那一瞬间的惊艳足以让人余香难罢。
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呐。
不过刘备就是刘备,尽管那一瞬是让他陶醉,但在清醒过来后,他发现刘表似乎是不大对劲,那酒看上去他似乎是饮了一口酒放下。此刻刘表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不时皱起来得眉头还是暴漏了他此时心情的变化。
同样发现刘表不对劲的还有蔡瑁,不过因为他并未坐在侧位,所以便也打量到了刘备脸上的不对经。
这酒还剩半杯,赐给臣子未免不体面,赐给下人又是暴殄天物。刘表挥手道
:“这次也算琦儿办事得当,这半杯酒,就被琦儿吧。”
“谢父亲。”他深深一拜,接了酒脸上是说不出的欣喜。
酿酒之人静静地站在中央,茕茕孑立。这里是最好打量所有人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那些变化尽收眼底。
他的笑容依旧淡淡的却经久不去。
“我荆州有你这般奇人,实在是幸事。我刘表素来爱才,不如你就留在我府上,潜心钻研酿酒之术,可好?”
“诺。”
众人皆道这以后主公可是日日都有美酒相伴了,唯独知情的那几人明白,这刘表,从来不是他显现出来的那般已是老朽之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这么做,便一定有他的打算,看来这荆州,又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