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童伸出手,努力理了理自己被攥得发皱的衣襟,小声说:“再见,哥哥。”
天禄和辟邪先天不足,他们很小的时候,必须时刻放在身边照料。上官法却又舍不了喝酒的癖好,于是每次与人喝酒,都将天禄和辟邪带在身边。小麒麟贪玩,衣襟总是沾满了泥灰,褶皱密布。獬豸怕丢面子,总是将小麒麟的衣襟理了又理。
后来,天禄和辟邪从不忘每时每刻理好自己的衣襟。可小麒麟刚刚学会照顾自己,上官法就将他们送到幽荧上神那去了。獬豸想起来的时候,就去看两眼,逗几下。
獬豸从前对麒祖心怀愤恨,怪他生而不养,将两头小麒麟丢给他。他原应是个浪子,却因养育小麒麟的缘故,不得不当司法天神。
天道甚至没治他的罪。上官法自己却受不了了,他又不能撂挑子不干这司法天神,便开始出言挑衅那几位尊崇的始神,终于如愿以偿被削了神籍。
可辰和白不记得他了,它们只会因上官法阻止自己与主人相见而愤怒。长剑有灵,自行挥出剑意,割伤上官法的手。
上官法清楚,辰和白再也不是天禄与辟邪。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平息心底的愧疚,还是真的想让天禄和辟邪复生?
他不知道。
逄风接过逆魄后,反向抛出劐水:“劐水,去救人!”
劐水有灵,兔灵虚影浮现剑上,瞬间变宽。一头骸张开巨口,向断了腿的兵士咬去。劐水瞬间冲出,载过兵士,如迅如流星般向后方的营帐冲去。
眼高于顶的修士看不上这寻常的凡兔剑灵,也看不上这花瓶般的细剑。可兔子奔跑起来的灵活,就连狼也追不上!
兵士与骸交战在一处,喊声震天。战事吃紧,人人满脸是血,斜刺里却忽然杀出来一支队伍,如尖刀般分割开骸群。
是一群妖。
不是妖神令唤来的阴水一族,而是许多凡兽开灵智化成的小妖,什么种族都有。蛇妖、狐妖、鸟妖、松鼠妖……它们都没有什么血脉神术,也没有族群,是最普通的妖族。
而这群怪异的小妖,却成群结队赶来,种种术法齐飞,竟也与骸不分上下。
为首的松鼠喊道:“太阳妖君!”
其他的小妖也在叽叽喳喳喊:“太阳妖君!我们来了!”
常青木领着这么一大群小妖疾冲过来,小妖的乱打看似没有章法,可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竟有数十只骸死于小妖的手中。
常青木天赋神术洒落,不断治愈它们的伤口,他高喊:“林——逢——我们来了——”
淅洺站在他身侧,阵纹光芒闪动,与天地大道相合,为这群小妖防住攻击。她的心口有青色通透的光在闪耀,即便不再礼佛,她也已练就琉璃心。琉璃心坚定,不惧骸腐蚀。
群妖之中,有几头尖耳朵的小树妖手牵着手,被常青木护在身后。她们是十岁左右的少女模样,衣裙洁白似雪,正哼唱着术法——身形却有些虚幻,显然是灵身而非真身。
正是那片原本归于死寂的林子,因南离的太阳生出的小树中诞生出的木妖。
南离大怒:“你们这群小崽子,不是不让你们来了么?赶紧给我滚回去!”
常青木大喊道:“师祖——淅洺已经是讲师了——我也快了——你放心——”
体型如牛的蔽日蛛挥舞着巨大的螯肢,冲进骸群如入无人之境。一时群骸断肢齐飞,又被太阳之火焚着。妖群中还有一匹黑马,在骸群中疯狂尥蹶子,有骸被踢中了脑袋,顿时红的白的淌了一地。这支好像临时拼凑的队伍,却左右了战局的形势。
受他们感染,长夜卫同样士气大振。江逐辰手持长枪,以一往无前的势头向前冲去。枪出如龙,狂暴的奔雷灵力将骸席卷,他拭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殿下,想不到你我还有并肩作战的一日。”
这对君臣也曾并肩作战,千军万马中斩落鬼将军的头颅。如今默契,无需多言。
太阴之鱼在身侧盘旋,逆魄在手,披着神衣的逄风剑尖直指骸群。他的右眼已化为纯粹的乌黑,手腕晃动,逄风喝道:“辰白!”
此时他手中握着的长剑,竟与逆魄和蔽日都不同。涛浪细纹和昙月暗纹同时在剑身浮现。涛浪纹如同活过来般翻涌不止,一尾漆黑的大道阴鱼从中跃出,环抱昙与月。
两剑合一,其名为辰白。因剑灵为辰星和白星所化,因能借星力,斩诸邪!
天禄与辟邪的最后所愿,便是能再度陪伴在幽荧身边,因此辰白剑灵在劫难后自封于冰,等待幽荧的唤醒。
双剑合璧,逆魄与蔽日在此刻升华成了与千妖衣不相上下的神器。紫薇垣中的北斗七星,开始一颗接一颗闪亮起来。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廉贞、开阳、摇光……最后,紫薇!
北斗众星认可逄风,并不是因为他是幽荧。而是长夜太子的所作所为,令北斗为之所动。
曾经的逆魄一剑只能承载一颗星辰的星力,而辰白同样是星力所化,自然能承载北斗众星齐至!
不止是北斗。
逄风自己的太阴,以及辰星和白星本身的星力,同样附着在剑身。
南离横过长刀在身前,与他一样闭上眼。封印解开之后,他能察觉到体内烛照的力量,烛照同样是日之精魄,尽管他只是偶得烛照之力,却依然能够掌控部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