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那些有名有姓的将领尽数战死,只余下一个魇。
魇自噩梦中诞生,能在梦境之中自由穿梭,擅长编织梦境,进而扰乱梦境之主的心智。
奈何他不善打斗,连夙玉这样只有几千岁仙龄的晚辈都能轻而易举制住他,无怪乎魇要费尽心思甚至铤而走险去利用夙玉打破长泽山结界,寻回释辛。
玄天魔境一如既往不见天日,头顶只有黑沉沉的乌云笼罩,脚下也是寸草不生,河里流淌着鲜红腥臭的血液,里面的游鱼俱是白骨。
魔族王宫内除了释辛也就只剩下魇,以及这些年来魇提拔的几个相对有些能耐的小将。
看着实在凄惨寒酸。
除了带着他们一起奔赴幽冥地府之外释辛实在是找不到他回归魔族的意义——虽然他不太确定他们这样罪孽滔天的存在有没有资格进入幽冥地府。
释辛看着魇,魇心照不宣冲他笑一笑,随手挥退了那几个未来的炮灰小将。
“说吧,这次你又打算怎么办?”释辛坐在王座上,翘着二郎腿,怎么看都像是市井混混。
“忽悠他们去打通天门咯。”魇也没了人前对释辛的恭敬,变得随性散漫。
通天门地处玉虚山脉境内,乃是通往天界的一条捷径,平日里多做接引新飞升的神仙之用。
自通天门攻入天界,显然要比数千年前那般绕远进攻明智许多。
以魔界目前的兵力来看,攻打通天门确实不会显得那么愚蠢。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释辛一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但是底下那些杂鱼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总得有个能瞒过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去送死的计划。”
玉虚山凌虚宫是浮黎神君的道场,虽然并没有重兵把守,但是就目前魔界这些臭鱼烂虾的战斗力,顶多也就在那些凡人面前呈呈威风。
一旦跟天界的对上,用不着浮黎神君出手,夙玉那黄毛小儿一把凤凰火就能把这些魔兵烧死大半去。
“这个倒也简单,从浮黎那厮的宝贝徒儿下手便是。”
魇抬头窥视释辛的表情,见他眉头紧皱,明显不悦立马解释道:“您放心,绝不害那小儿性命。我观浮黎那好徒儿待他情谊可非同一般,那浮黎也绝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清,他二人之间行迹略显暧昧,绝非是寻常师徒情分。只需趁他下一次涅槃之前,让他再生些杂念,以他那样的心性,必然生出心魔,浮黎为了他那徒儿必然要带他回到凤族圣地为其祛除心魔。届时玉虚山形同虚设,单凭那些花草石头成精的,挡得住我们吗?”
释辛压下心里的酸意,“但是浮黎不是傻子,那日他在鸣蛇洞穴内寻回夙玉之后,一定能察觉到我留下的气息,从而知晓我并未死去的消息。在那之后他一定会让他父亲玄微老儿多加防范,玉虚山也会在他不在之时严防死守,咱们打过去就是自寻死路!”
“没错,”魇笑得放肆张扬,“我们到时候只需要透露浮黎离开玉虚山的消息,那群蠢货自然就会以为玉虚山防守薄弱,不堪一击,然后一个个主动跑去送死。”
释辛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副画面,脸上露出癫狂的笑意,“届时他们一定会被一网打尽,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他扭头看向大殿角落的血池,里面一共六具尸体,除开他的五个兄长,剩下那个便是他的父亲,上一任的魔主。
“父亲,你觉得怎么样?”
六具尸体之中,唯有一具尸体尚且残留一丝神智,那也是七具尸体之中腐烂得最严重的。
大半张脸都没了血肉,却偏偏还有一颗眼球挂在脸上,身上也有多处腐烂,露出枯黄的骨头,或大或小的毒虫在腐朽得软烂的皮肉之间钻动。
唯一残留的神智让前任魔主用他那软趴趴的眼球瞪着释辛,溃烂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舌头已经不知道被哪一条虫子给吃掉了,整个脖子也烂得只剩下骨头。
“父亲您别激动,我知道您现在一定恨不得生啖我骨肉,您放心,我一定会如你所愿地死去,但那得是在整个魔族覆灭之后。”
释辛蹲在血池边,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少年般的脸上洋溢着孩子气的笑,杏仁一样的眼睛看起来纯真无暇。
他活脱脱就是一个不染纤尘,人畜无害的孩子。
乖巧的脸蛋让人永远无法将任何污秽和罪恶的词汇用在他身上,蔚蓝色的眼睛像是太阳下的大海一样透彻。
“如果不是您的薄情寡义赠与我那样的过往,孩儿也不至于这样回馈您伟大的恩赐。”
释辛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困扰,“这一切明明就是您咎由自取,做什么要用这样憎恶的眼神看着孩儿呢?”
“倒是可惜我那六哥哥,”释辛明亮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悲伤划过,但很快就被冷漠取代,“全都怪您,为什么要生下那么好的六哥哥呢?”
他微微撅起嘴,像是一个被成年人夺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和困惑。
他的六哥哥啊,是六个兄长之中唯一对他好的。
但很可惜,谁让六哥哥身体里流淌着和那个男人一样的血呢!
只要是拥有那个渣滓血脉的,通通都得死,包括释辛他自己。
魇只是远远地看着,尽管他现在很想上前去将那道看起来瘦小的背影拥在怀里,但是理智残忍地告知他这样做的后果,成功战胜了那一点可怜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