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夙玉才刚安置好,白鹤便照例端着汤药和药膏来寻他。
也不必开口多问,浮黎神君接过药便往胜玉神君的房间走。
门扉紧紧闭合着,内里寂静无声。
这种时候端着所谓的礼节也只不过是白费功夫,浮黎神君直接推开门,绕过屏风在床边站定。
素白的床幔将胜玉神君遮得严严实实,一只苍白细瘦的手将闭合的床幔掀开一道缝隙,接过已经温凉的汤药后又缩了回去。
床幔上映着一道瘦削的剪影,剪影仰起头将药一饮而尽,随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声。
他咳得厉害,似乎要将肺也一并咳出来似的。
浮黎神君伸出去欲帮他顺气的手被空碗给堵了回去,接着就是胜玉神君因咳嗽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如今我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你那徒儿也已平安寻回,我也放心了,就不厚着脸皮继续留下来烦扰浮黎君,待日头暗了我便回我的落云山去。”
闻言,浮黎神君摇头,“叔父说过让我来照顾你,直至你伤愈为止。”
“我伤已经好了。”胜玉神君声音依旧沙哑。
“内伤是好全了,可外伤却是没半点好转,”浮黎神君叹气,“不过只是一张皮囊,又何苦如此执于表象?”
焚天烈焰威力几乎胜过世间所有的火焰,甚至能与红莲业火相媲美。
胜玉神君面容为其所伤,便是凌阳子也难以完全治愈,哪怕是一日不落地涂药,也要留下极为可怖的疤痕。
治与不治,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闻浮黎神君此言,胜玉神君苦笑连连,“你又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的苦楚,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若是你来经历一番我所曾经历过的,你可还能理直气壮说出不过一副皮囊这样的话来?”
昔年人间千般苦难万般凄楚,他浮黎神君仗着历劫归位忘得一干二净,却让他牵肠挂肚许久。
好不容易死后封神称正,弃了那具与死尸无异的凡胎肉身,洗筋伐髓换了个尚且能看得过去的身子,如今却为了他那好徒儿化作泡影,又变得与那丑陋的怪物无异,却叫他如何不难受?
“且不说你已超脱凡尘,做了神仙。哪怕还是个凡人,也该是个男儿丈夫,作甚与那闺中少女一样对皮相耿耿于怀?”
这话却不知哪里触了胜玉神君的霉头,自相识以来从不曾对浮黎神君黑过脸的胜玉神君立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抄起床上的软枕狠狠砸向浮黎神君。
“对,我就是要小女儿做派!我偏就执迷表象!我偏就喜欢那漂漂亮亮的臭皮囊!与你又有何干系?”胜玉神君双目含泪,却偏不肯让它落下,甚至就连声音也不带半点哭腔,“你自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你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要来指责我?”
他捂着被火烧伤的大半张脸,手心坑坑洼洼的触感让他心神俱裂。
他自娘胎里带来的这怪病,脸上身上俱是与今日这烧伤一样的红斑,一见日光更是疼痛难忍,浑身关节肌肉更是整日里刀砍斧剁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