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珈无奈看她一眼,轻轻叹了一声,到底也没念叨什么,随了她了。
一时到了承乾宫,便见敏仪沉着脸坐在暖阁里,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敏仪呵斥道:“谁准你们把年夫人事告诉贵妃?万岁爷与本宫三令五申,贵妃身怀有孕且胎像不稳,这事不许给贵妃知道!你们呢?你们呢?这是把万岁爷和本宫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
然后便是一屋子“皇后娘娘息怒”,宋知欢见东暖阁里人进人出,也不过那几个,或有年氏身边近身,或有敏仪身边熟面孔,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进去时候还清澈干净水,出来便已红透了。
再听敏仪话,便知道是年家那边年夫人病讯未曾瞒住,一时心中百味交杂,自在暖炕上坐了,听着东暖阁里声响,半晌没说话。
还是敏仪长长吐了口气出来,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去吧去吧。若是贵妃与腹中龙嗣有了什么差池,不说本宫,万岁爷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一时满地宫人只觉天都塌了下来,哭哭啼啼地退出去,也没人敢道一声“皇后娘娘饶命”,那岂不是在咒贵妃与腹中皇嗣不好吗?
一时人退了个干净,众人也在暖阁中各自寻地方落座了。
华姝见宋知欢怔怔,便唤了她两声,问:“怎么,这是吓着了?”
宋知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叹道:“只是年氏这一胎若是因为听闻年夫人病讯掉了,只怕老人心中也不好受。”
“她家那老夫人不是我说,也……”华姝艰难地压住了话头,叹道:“也罢了,病重了人了,我何必说她呢?你也别失神,知道你念着伯父伯母,对老人素来心软,可这也不是你心软时候呀。”
又道:“年氏屋子里果然百年如一日,几回了,就没在她这儿吃过一口顺心茶。”
敏仪见迟迟无人上茶,也是拧了拧眉,暗道年氏御下无方。
黄莺见了忙出去吩咐茶水,最后还是几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奉了上来,一色是官窑豆青色盖碗,奉是雨前龙井茶。
华姝端起茶碗来呷了口茶水,道:“我总觉着龙井茶有股子怪味,喝不大惯。”又看向宋知欢,“倒是你喜欢这个,今儿茶可合了你心意了?”
宋知欢明知华姝有意逗她使她开颜,便对着华姝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道:“可见上天眷恋。”
“美得你!”华姝轻哼一声,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儿。
也幸好如今各宫里都没个什么掌规矩礼仪教引姑姑,否则华姝苦日子可就要到了。
这边正坐着喝茶磨时间,忽听东暖阁里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年贵妃出了大红了!”
又有积年老嬷嬷咬咬牙,道:“这也没个稳婆,若是胎迟迟娩不出来,怕会伤了贵妃身!快,随我推腹!”
宋知欢听了拧眉,敏仪解惑道:“太医说好歹能保到八个月,稳婆还没预备呢!里面老嬷嬷是从前服侍过太后,自梳未嫁,在宫里一辈子,服侍过太后生产,也有些经验,好歹能有点用。”
“这也太大胆了。”宋知欢迟疑着道。
华姝轻嗤一声,“这关头了,大红都出了,谁还敢保守?若是再一尸两命,只怕咱们那位万岁爷火能发到护城河去!”
“口中也没个忌讳。”敏仪口中嗔她一声,也不知年氏这些年是怎么混,满屋子女人,竟没一个真心为她着急。
此时坐在这里,也不过为着个面上好看罢了,或还有与年氏积怨已久,是为了看热闹。
又过了半刻,那边传出声音来,是带着些惊喜,“娩出来了!娩出来了!”却又很快住了声音,是个满手是血老嬷嬷出来,没敢进西暖阁里,就在明间跪了,以头触地长长一礼,万分悲痛:“回皇后娘娘话,贵妃娘娘腹中龙嗣……没保住。是个七个月小阿哥,成人型了。”
要不说皇帝马后炮,方才那边情势紧急时候皇帝没来,这会子通传声倒是响了起来。
众人忙忙预备请安,也没人抬头去看皇帝面色,有是不敢,有是怕看了自己心酸,有是干脆没那意思。
一时众人只听皇帝悲痛万分语气:“尔等竟无能至此!七月产子也并非无先例,为何朕皇儿却一出生就没了气息?”
敏仪忙忙跪下,“妾身照顾贵妃不力,请万岁爷责罚。”
满屋子嫔妃便跟着跪下,悄无声息,又跪了一屋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