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历史上弘时乃是雍亲王膝下唯一成人阿哥,已算是“板上钉钉”雍亲王府继承人,如今却不尽然,弘晖尚在,世子之位万分稳固,弘时又“叛道离经”,人家自然不舍得把嫡女嫁过来。
况弘时如今条件,配礼部尚书之庶出女,也算是差不多了,若是再高求,即便雍亲王有心,也并非易事。
更怕是污了雍亲王淡泊名利名声,于是弘时婚事也只能如此了。
倒是弘晖,今年可谓是大丰收——纳了户部侍郎瓜尔佳大人嫡女为侧福晋。
瓜尔佳氏出身满洲镶白旗,其父瓜尔佳大人这些年随着雍亲王办事,堪称雍亲王左膀右臂,也是四王爷一党柱石,功不可没,他女儿自然是要厚待。
若非侍郎之女配不上世子妃之位,以雍亲王和瓜尔佳大人这些年交情,只怕徽音如今位子便是瓜尔佳氏女来坐了。
另有一个格格田氏,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她伯父叔父在朝亦是国子监、鸿胪寺一类文人衙门,书香门第,诗礼传家,清贵已极。最难得,听说田氏诗书也极通,样貌又好,可谓美妾一名。
徽音如今挺着个三四个月刚稳妥肚子,如今忽然添人,也是一桩糟心事。
泰安苑添人算是板上钉钉,这日敏仪特意拉着宋知欢与徽音谈心,怕她不能安心养胎。
徽音倒是看得开,只笑道:“额娘和阿娘不必为媳妇担忧,爷如今膝下空虚,只有一男一女,也该多几位妹妹为世子爷开枝散叶。况媳妇如今身子愈重,也怕侍候不好世子爷,添两位妹妹也是喜事。只是……月芝妹妹服侍了爷多年,又是从额娘这里出来,媳妇也怕委屈了她,不如给她格格名位,从此也算名正言顺了。”
敏仪听了笑道:“这都是小节,无妨,你院里人,自然听你指派。”
三人又说了会话,敏仪特意握了徽音手,轻声道:“徽音,无论何时何日,何等境地,额娘只认你这一个正经儿媳妇,你不必怕,也什么都不必操劳,你只需安心养胎便是。晖儿膝下如何空虚了?你阿玛如晖儿这么大年纪时候,还一个没有呢!谁敢说我善妒?”
徽音眼圈一红,道:“媳妇多谢额娘用心,是媳妇害您为媳妇操心了。当年媳妇出嫁时,额娘亦叮嘱了许多,这几年,世子爷愿意只守着媳妇,媳妇已经万分感怀了。也是媳妇善妒,一直未曾给月芝妹妹一个名分,也是委屈了她。”
“跟了主子,有什么委屈不委屈。”敏仪拍了拍徽音肩,待她离去了,方才对着宋知欢感叹道:“要我说,这事儿也是咱们爷做不地道。”
宋知欢叹了一声,“你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世情如此罢了,只是咱们和徽音亲近,自然觉着她可怜。世事弄人啊。”
敏仪也叹道:“是啊,我当年又如何不是这样过来?咱们爷如今赶着给晖儿添人,一是万岁爷年岁大了,喜欢多子多福,弘晖龙凤胎得了彩头,孩子自然是多多益善;二是他老人家如今不好添新了,弘时又是个庶出,笼络朝臣,还是晖儿身份好用;三来,日后若咱们王爷当真如愿,这也算他一片慈父之心,为了晖儿操劳。咱们总抱怨他薄情,但对晖儿,他却当真用尽了心力。只是可怜了徽音,但这世间女子谁又不是这样过来呢?”
宋知欢听她这话,总觉着透着一股子悲凉,便握了她手,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我心怎么可能好受呢?”敏仪鼻头一酸,眼圈泛红,“我怕,怕晖儿日后也走上他阿玛这样路,也怕徽音日后活成我这个样子。”
“不会。”宋知欢笑道:“他们两个小感情好着呢。”
敏仪摇了摇头,长长一叹:“夫妻感情再好,也抵不过帝王皇权,无上至尊。”
“晖儿总不是薄情寡恩之人。”宋知欢摇了摇头,又笑眯眯看着敏仪道:“那小子像你,心善,也长情。”
敏仪总算笑了一下,却也是泛着泪笑,“那就当你吉言了,咱们相处这些年了,鲜少听你夸我。”
宋知欢当即道:“你想听我夸你?那可容易,且听着——”说着,她清了清嗓子,拿捏起腔调来:“要说我们敏仪,那是气度雍容、优雅端庄、人见人爱、众人拥戴、待下宽厚和蔼、待长辈恭敬孝顺,温婉大方、柔和可亲,实乃当世第一人,于我宋知欢眼中,除我本人,无人能及。”
“去你,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敏仪哭笑不得地拍了宋知欢一下,情绪倒是好了许多。
内外间槅扇旁,弘晖悄悄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对黄莺道:“好了,姑姑不必通传了,这会子我若是进去,只怕额娘和阿娘都是要恼。”
黄莺也笑了,对着弘晖一欠身:“那世子爷便请吧。奴婢不会告诉福晋和宋福晋。”
“可千万不要告诉,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我哪有好?”弘晖摇了摇头,叹道:“我总是不知,宋家几位舅舅都是正经人,怎么阿娘性子就这样……唉!我走了,晚上再来给额娘请安。”
黄莺笑盈盈答应了一声,目送着弘晖远去,然后带着笑悄悄叮嘱几个丫头:“可不要告诉福晋世子爷来过,不然福晋该羞恼了。”
几个小丫头都答应了,各人退下。
一时二人说起翼遥来,敏仪眼角眉梢沁出笑意来,连声道:“这些儿女里,还是翼遥最有福气。去年她又添了个小,哎呦,那小子粉嫩软绵样子让人喜欢坏了!她和文渊又好,这几年,甭管她是怀孕产子,文渊都只守着她一个。”说着,她又道:“咱们家女孩儿嫁都不错,和玉和星德也好。眼看着修婉也到了出嫁年纪了,想起她要离开咱们,我就心痛。”
“她可未必心痛。”宋知欢摇了摇头,叹道:“前日弘晖、弘皓带她去打猎,你是没看到,多潇洒啊。”
敏仪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第二日仍旧是早起请安,年氏照旧没到。
华姝轻飘飘瞥了年氏空着座位一眼,倒是难得没说什么风凉话。
只青庄轻轻叹了一声,道:“天气转冷,四格格又染了风寒,年侧福晋日子也不好过。”
任她平日如何不讨喜性子,这样时候,也没人会开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