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南低首垂目,注视着指间的香烟,忽然问:“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刘锦荣平静地看着他,卧底是什么,要承受什么,他很清楚,唯一不清楚是当初那些人为什么会把一个根本什么都不知的婴儿送到陆良手里,让他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中生长。
他摘下眼镜,有些事情,不用他去那么清楚,责任驱使,职业驱使,不必去了解他人伤痛,他是警察,不是医生。
“一周后再联系。”
书房门合上——
陆钦南闭上眼睛,再睁开去看眼前。书房唯一一扇窗户边,她站在那里,光影透明,打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色雪白。
她仍是穿着那件墨绿色的裙子。
一支烟掐灭,丢进烟灰缸中,陆钦南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重新思考,去思考一周后的事情。
三天后——
亦是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十八日,恒生指数首次突破13,000点。
“美金”价格如他所想抬高了,如今香港市场朗聿凡独占,虽讲名头上是壹和,实际上背后操控是朗聿凡。这让侯爷心生不满,壹和是他们打下来的天下,如今背后是朗聿凡,前面一旦因此出事,背后的人可是一点腥都沾不上。
侯爷还是那句话,必要时刻,黑吃黑。和当年朗聿凡父亲一样。唯有如此,才能保自己一命。
这年头,钱重要,命也一样重要,谁也不想老来落个有钱但没命花。
侯家别墅后院子里,aunt坐在侯爷身边,帮他剥水果。侯爷手里的铁核桃磨得愈发亮了,可到底是年龄上来了,人不如过去精神。
“侯爷,事成之后,你真要离开?”
“要到97了,现在不移民,难道97后啊?”侯爷接过aunt递过来的龙眼,“阿南,我知你苦,这件事情结束后,壹和还是由你做主。”
陆钦南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望着手腕上的佛珠。
“朗聿凡,凡事都让别人沾手,若出事是我们担,太危险,这件事情结束后,不要再跟他有任何联系,知不知?”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日下午,弥敦道嘉利大厦发生火灾。
这场灾事,于朗聿凡而言是一个机会,他为此兴奋,很快找到合适交易的地点。香港越忙,他们的交易越容易。
交易前一天,丧龙随陆钦南去寺庙。真真是中了邪,不,或许不是中邪,是sandy讲中人心,连带他的心也被烙印。
恐怕到死那一日,他都不会忘掉江月坐在车上,冲他微笑的那一瞬间,每每想到这一瞬间,紧接而来便是爆炸声与灼人火焰,一路烧进他心里、血里。
谁会想到,昔日恶鬼,今日一心向善,欲要做个慈祥僧人,只求慈悲佛祖忘掉恶因,给予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