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瞧着他,仿佛看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他想起曾经,贺司屿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是在这间书房,他对他说,人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生活不是杀戮,不必事事做绝做尽,试着饶恕。
少年却?回答,情不立事。
当时,他同样是这般感受,好像年轻时的自己站在眼前。
那种为达至高无上的位置,宁愿舍弃所有感情牵绊的薄情寡恩,他深刻经历过,也为此付出代价。
如今半身入土,他都忘不了年轻时深爱过的邱姓姑娘,他和她的外孙,那个叫周宗彦的孩子,他都不能以外祖父的身份,亲自到他墓前去看一看。
万事反噬,终成遗憾。
当初他评价贺司屿蓝桉本性,得要一只蓝鹊鸟克克雷霆性子,给他写了幅字,还送了归霁的小名,私心想他不再走他的老路。
因此他没有强迫长孙的婚娶对象,贺司屿看不上唐京殊,甚至为那个所谓养在京市的女孩子,将唐京殊送入狱,面对世交唐家的翻脸谴责和亲族对贺司屿的暗诽,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没有软肋。
这句话,是给贺司屿的忠告,也是贺老爷子对自己抱憾终身的陈词。
舍弃情爱,看似一身铠甲无坚不摧,可铠甲是空的,没有感情的人,身是虚无的壳,一辈子都是冷的。
就如他。
望后辈能有不同。
贺老爷子不易察觉地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听说克里斯的诉讼案已经开始司法程序,这三年,你受苦了。”
“自己的选择,不谈悲苦。”漫漫三年,贺司屿云淡风轻地一语而过,直明来意?:“这三年贺荣为谋利频繁同克里斯串通,铁证如山,我今日来,是想征求您意见,撤除贺荣在贺氏的所有股份及职位,一只吃里扒外的狗,再在贺家待下去,恐怕不合适。”
他的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这哪里是征求意见,分明就是通知。
贺老爷子不在意地笑了下,这个长孙从小身上就有着一种让他喜爱的决然气质,做事做人都不拖泥带水,否则他也不会费功夫培养他。
“再过几个三年,贺氏都是你掌权,你有做主的权力,无需问过我。”贺老爷子说。
贺司屿不卑不亢:“那便如此办。”
“事情都处理妥当,祖父若无其他事,我就准备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