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寸寸钝痛在身后散开。墨云箫紧咬牙关,畸形的十指牢牢抓住立在颈后的木杖,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难看,却仍旧不死心地抬眸,想看一看这人世究竟能绝情到哪种地步。所有人背对着他,给了他最后的尊重,却把他当作刀俎鱼肉,用最残酷的方式任意宰割。
每一杖打下去,除了棍杖打在身后的噼啪声,还有缠在手脚的锁链发出的颤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所受的屈辱。
打到二十杖,墨云箫的嘴里含了血沫。血沫顺着唇齿缝隙流出,将白玉砖染上朵朵鲜红。纤弱的十指无力垂下,人已昏去。
阿痕忽然不要命地折回,玉朝弦怎么拦都拦不住。刑场周围堆集了无数士兵,将阿痕的去路堵死。
阿痕小小年纪,已懂知耻,哽咽说:“外公,你叫他们停手,好不好?”
玉朝弦周身如冰一样冷冽,不予理会。
阿痕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玉朝弦,“把我的衣服给阿爹,他会冷的。”
玉朝弦不接,阿痕急道:“你给他啊!”
玉朝弦冷着脸,背转过身。阿痕怨恨地推开他,“你和他们一样,都想让我爹死!”
迎着锋利的刀枪,阿痕猛扑向士兵。
泽川帝着急下令:“放下兵刃,拦住他!”
阿痕灵力耗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险些被刺中。玉朝弦一把搂过他,对他大吼:“别忘了你爹是因为什么才受罚!”
阿痕的眼神忽然呆滞。
天色暗沉,下起了蒙蒙小雨。阿痕的眼前一片朦胧,分不清是雨雾所致,还是泪水所致。
玉朝弦叹问:“你知道原因吗?”
阿痕的身体在抖,声音在颤,“是因为我。。。。。。他不想我和他一样遭世人唾弃。”
“对!”玉朝弦掰正阿痕的身体,叫他面朝刑场中央,将刑杖的血腥看得一清二楚,“玉流痕,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意气用事造成的后果。一时冲动,逞一时之快,却悔恨终生!”
阿痕双腿瘫软,跪在地上低低哭泣:“我错了。。。。。。我不该行刺寒太子,我认错。。。。。。呜呜。。。。。。”
几声雷鸣后,雨越下越大,刑场外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泽川帝发话:“八十杖,着实打,一杖不落!谁若拦着,就再加四十杖!”
衙役提一桶凉水泼来,墨云箫全身一抖,清醒过来。
行杖一杖又一杖落下,火烧灼的疼痛烫在肌肤,锥心刺骨。墨云箫臀上肌肤已高肿成紫红色,不出几下必破皮。
衙役换了有棱的一面,三杖过后,血花飞溅到各处。破皮之后,一杖比一杖难忍,墨云箫额上汗珠细密,青筋暴跳,喉咙间猛地剧烈咳嗽。
衙役动作不停,接连几杖都打在肿处,致使血痕一道道破裂,连着里面的肉都烂成碎块。
眼见臀部不好再下杖,便袭上腰椎。
杖打的地方恰是薄弱之地,墨云箫不能移动身躯,手上又失了力气,只能受着。
新伤牵引旧伤,腰间如脊柱断裂般疼痛。埋在体内的罗寒至冰刺受到刺激,寒气加重,在右腰破碎的肌肤上结起一层冰霜。冰霜被杖裂,又迅速结起,再杖裂,再结起……
极致寒冷的痛楚,叫墨云箫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咬牙忍了很久,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疼痛,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棍杖之下,毫无尊严。几点人性的谦卑,迫使他俯首在地,委曲求全。
雨势浩大,形似那一年的除夕盛宴,满家欢喜热闹,只剩他一个人的寒冬绝境。
八十杖已毕,墨云箫身后被杖责的地方已经不能看,人早已痛昏。
阿痕的衣服全部湿透,跌跌撞撞想要跑过去,脚下虚晃,眼前一白,“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玉朝弦心惊,摸他额头,是滚烫的温度,连忙抱起阿痕,对文煜道:“去寒颜府上。”
文煜把自己的外衣罩在墨云箫身后,将人背起。几人风尘仆仆地向嫡长公主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