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未用极简单的语言,陈述了当时惊心动魄的斗争,让席间一时陷入沉默。春申君沉思了好一会,才道:“应侯之才,吾不能也!”
那名门客又问道:“应侯诚有大功于秦,然伐阏与,得无惑乎?”
见那名门客揪着阏与不放,芒未有些无奈,道:“伐阏与,固非应侯本意,实出穰侯。彼时应侯才为客卿,主军事;而穰侯以赵欺秦,必伐之。胡阳之败,太子死魏,穰侯无以逃其罪,乃免相。”
春申君道:“胡阳之出河内也,吾与应侯亲迎至洛阳;比及秦太子悼薨,归葬芷阳,吾与王皆与也。独不闻穰侯之罪。”
芒未道:“穰侯、华阳君,皆太后弟,太后旨下,二人无敢不从。免穰侯及华阳君者,实出太后。穰侯之免也,秦王以太后病笃,朝夕奉之。穰侯数往,而不得独见王,乃离咸阳,而归于陶。”
一名门客不屑道:“一代英主,托庇于妇人裙下,得勿愧乎!”
芒未道:“凡英主之行也,但闻其效,不顾其道。托庇于妇人,而有益于家国,何愧之有?”
春申君道:“夫君子之争在道,而人臣之争在事。吾等皆人臣,非敢坐而论道,愿论其事,勿及其道!”叫停了众门客的道德批判。
又有一名门客道:“阏与之战,固如所言,非应侯之策。而长平焉得托辞于穰侯耶?”
芒未道:“应侯拜相之前,久营河东,所为者何?盖上党也。是故长平之战,实出于应侯,非出穰侯,固也。”
那名门客道:“其远交近攻乎?”
芒未道:“河东与上党,固非远也,自当攻之。”
春申君道:“方赵得上党,举国而守之,吾等皆以其不可攻也。而秦卒攻而胜之,盖出意外。其胜之道奈何?”
芒未道:“长平之战,武安君主之,而王亲至河东以为援,应侯不与焉。是故未知其战之道也。”
芒未说完,席间一片惊叹声:“武安君……!秦王……!”
春申君赞道:“秦王亲至河东为援,而武安君主之,虽廉颇亦勿能为,其赵括何!”
叹息良久,春申君道:“应侯虽勿与,必有其见。其见奈何?”
芒未道:“秦残河东,以得无益之上党,虽胜无所得也!”
春申君道:“秦胜之后,转兵太原、武安,赵国不安,邯郸震动,诸侯皆惊,岂得谓无所得?”
芒未道:“应侯以为,屠赵军于长平,上党残破,自当退守河东,以复其力。惟武安君以邯郸震动,当因其惧而下之。秦王听应侯,众军皆归国;又听武安君,复尽起关中之卒,一出太原,一出武安,果不胜!武安君责应侯坐失良机,应侯责武安君见事不明。卒将相失和,以贻邯郸之失。”
春申君道:“吾闻武安君之死,一则以幸,一则以悲。其幸者,人屠终自灭也;其悲者,名将末路,一至于此也!其言武安君之情。”
芒未道:“武安君怨王之不听己,乃托病不朝,王亦不问。邯郸战不利,王复请于武安君,武安君固辞不出;复以应侯请之,亦不出。王以临危惧战,违逆王命而杀之!”
春申君问道:“王屡命,武安君何屡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