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不由奇道:“本宫既回了城,自会上门探视舅舅,这个无须几位大人多言。”
苏相拱了拱手,施了一礼道:“朝廷有意在荆州设茶场,只荆州那头……还请殿下代为劝说几句。”
元羲轻轻抿了唇,目光轻扫过在座几人,而后笑道:“这有什么好劝的。我劝几位大人放弃家中土地财产,全部捐进国库,你们可愿意?”
这位殿下当真……这话说出来,叫几位臣子立时变了脸色。
公主殿下老神在在轻呷了一口茶,复又道:“几位大人若愿意,本宫便拿几位大人的事例劝说舅舅,说不定能成。”
尚书左仆射李大人坐不住了,当即便道:“殿下何以这样说,朝廷征地,自然不会不给钱,哪至于就捐入国库了。”
元羲摇了摇头,叹道:“李大人可别糊弄本宫。朝廷征地那几个钱,买一般的地都勉强,更何况如今一路看涨的荆州之地。”
一路看涨的情况下,更没有人愿意卖地。
李大人便道:“殿下之意,荆州之地乃是无价宝地,朝廷便不该征用吗?”
元羲笑了,目光看向这位重臣,道:“本宫记得,新的榷茶令已把茶叶生产之事下放于民,本宫先时便觉得这样不错。如今朝廷要自设茶场,莫非是想朝令夕改?”
这回出声的是尚书右仆射徐大人:“殿下此言差矣,茶叶之利甚丰,全数让利于民,实在不妥。”
元羲抬眼道:“哪里全数让利于民了?本宫记得茶引可是以茶税为名收取了大笔费用。”
徐大人道:“那茶税是从商贾身上收的,茶园那头,可没收。”
元羲轻笑一声,饶有趣味道:“徐大人的意思,是要加田赋?不知是预备怎么个加法?”
徐大人拱了拱手,道:“臣以为,民以食为天,若地里种的是五谷粮食,田赋便还是保持原有不变。若地里种的商用作物,便该多加一些。”
元羲点了点头,道:“徐大人的意思,那些个种桑种棉种茶的地,该多收税?”
徐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正是。”
见公主殿下不语,几位大人互相看了看,中书令沈南英道:“殿下,加田赋是为一,这茶场,朝廷也想建起来。”
元羲轻抿了抿唇,道:“加田赋或还有些说头,朝廷直接在荆扬二州建茶场,本宫却是不大赞成。”
她看着几位重臣,直截了当道:“几位或许觉得本宫是帮着舅舅说话,实则本宫也是在维护大家的利益。朝廷征地,有人愿意应征便也罢了,旁人不愿意却要强征,只会破坏规则。今日若朝廷能以社稷之名强征荆州之地,他日未尝不能这样对在座列位臣工。规则一旦破坏,便再难恢复。开了这个头,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且本宫要说一句,朝廷若强征荆扬二州之地,只怕还有些棘手,要强征各位之地,却是简单许多。”
这一下子,便戳中了几位臣子的软肋。
是啊,今日是旁人,以后未必就不是自己。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故而在朝堂之上始终只能拿大义施压,而不肯把话说绝。殷朝立国以来,各位功臣按功劳封爵分地,若开了强征的口子,破坏的便是土地私有的规则,自家分得的地,便也不再真正属于自己和自己的家族。
只是荆扬二州的富庶也实在叫人心动。这得天独厚之地一直这般由南方世家把持,置朝廷于不顾,也叫这些个新朝新贵心生不满。
公主殿下未来的家翁同她拱了拱手行了礼,道:“臣等皆知殿下视金钱如粪土,更有济世救民之心。殿下是昭烈皇后的女儿,殿下当年又曾替昭烈皇后摔盆,乃是昭烈皇后正正经经的继承人。想来荆州之地,也有殿下的份。”
说到最后,主意是打在她的身上。
不怪她的父皇不亲自同她说,因为实在不好开口。
谋夺妻族家产,放在民间,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元羲想起先时同沈珏的一番讨论,沈珏问她,是想嘉蓉当这个台阶,还是她自己来当。元羲反问他,是想嘉蓉留在帝都,还是叫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如今答案已经摆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