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笑着轻呷了口茶,又问道:“殿下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元羲笑了笑,道:“都是礼部在准备,我这边反而不用做什么。”
晋国夫人一年祭礼后,沈家兄妹正式除服,沈珏同元羲的婚事便也提上了议程。沈珏既是新郎官,又是礼部郎中,里外都是自己人,议亲自然处处方便。这婚礼新郎官操心的多,新娘子本人却是不用准备什么。
武安侯便叹道:“若是你母亲还在,当是你母亲操心。”
元羲低头不语。
武安侯看了她一眼,轻叹道:“我原先还想着祎儿与殿下有情分,若是能结亲,便也不错。”
元羲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舅舅,笑道:“同我成亲,实在是耽误表哥,便是表哥愿意牺牲,我又如何舍得祸害他。”
武安侯便叹道:“你们都大啦,这天下始终是你们年轻人的。将来还是要你们几个小的相互扶持。”
元羲点头道:“舅舅放心。我与表哥澄儿是一道长大的情分,又同是顾家血脉,自会相互帮扶,彼此依靠。这一切都不会因为我同谁成亲而改变。”
武安侯便笑道:“听澄儿说,济世堂那头缺人,若是人手不够,便只管与我说。”
元羲听了也笑了,道:“正要同舅舅说,因要在十四州都建济世堂分号,荆州那边,我便不抽人手过去了,劳烦舅舅安排。”
武安侯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道:“这有何难。稍后我便给祎儿传信,直接从家里调人便是。”
沈珏看着元羲的十四州布局图,却是撇了撇嘴,道:“怎的荆扬二州都用顾家的人。”
元羲好笑地看他一眼道:“不用顾家的人,难道用沈家的人吗?”
沈珏眼珠子一转,道:“也不是不可以。”
元羲哼了一声,不理他。
沈珏却依旧低头看着,嘴上随意道:“怎么钟琳还在?”
元羲瞥他一眼,眼中笑意藏也藏不住,道:“这世上之事,人算不如天算。她已对济世堂的事上了心,便我不欲叫她揽事,她自己却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
沈珏“哦”了一声,眉头一剔道:“她爹竟然不拦着?”
元羲摇了摇头道:“那你可是小看钟尚书,更小看的钟琳。”
“怎么说?”沈珏来了兴趣,抬起头来看着元羲,等着她回答。
元羲眼睛轻轻眯起,想起那时她也这般追问钟琳。
“这抛头露面之事,你爹竟肯应允?”
钟琳是怎么回答的呢?那时她看着元羲,正正经经道:“我父亲原也是不肯的,但后来听我说,殿下也不愿再叫我在济世堂里做事,他反而肯了。殿下,你说是为何?”
见公主殿下一时未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殿下替我考虑,我父亲感佩殿□□贴之心,最后反倒同我说,让我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说到这里,那个女孩子抿出了一朵笑,大大方方同元羲福了一福,道:“诗经有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瓜报玉原是两人相交发自内心的举动,而无关人情报答。殿下,我留在济世堂,也不是因为我要报答殿下,而是因为我本身喜欢在济世堂里做事。我觉得在那里做事,让我觉得我是我,而不只是我爹的女儿。不知殿下,可愿让我继续待在济世堂里尽我的本分?”
这样的话说出来,元羲又如何会拒绝呢?钟琳因家庭原因很小便开始掌家,又识文断字,细心体贴,正是济世堂缺的理事人才,如此自是被元羲继续留在济世堂里。
沈珏听完元羲复述,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道:“我可听说,济世堂里不但教人基本的生存技艺,还教人强身健体。殿下这是大庇天下寒士,焉知不是在养士。当年公子无忌门下有食客三千,殿下这里,可不止是三千。钟尚书这样的老狐狸,我可不信他看不出济世堂的隐患。”
养士同养兵,也就只差一件武器的事。
元羲笑了笑道:“济世堂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孤儿寡妇,叫你说的以为我是在养兵似的。无论如何,就目前来说,他没有想要叫钟琳同我保持距离。”
沈珏点了点头,道:“或许真像钟琳说的那般,你顾惜她,替她考虑,反而叫钟尚书觉得你会保护钟琳而不只是利用她。或许,殿下是真的打动了他。”
元羲笑了笑,道:“或许只是因为钟尚书疼爱钟琳,不舍得拘着她叫她难过。”
这回之事,叫她想起了从前她同顾祎两个关于顾幼澄的争论,从前表哥也指责她利用澄儿,却最终还是澄儿说服了他。或许这次,也是钟琳说服了钟尚书也未可知。
旁观者总是轻易放大旁人的影响,而轻视了当事人自己的意志。
沈珏看着元羲,若有所思。
元羲见此,不由问道:“你看什么?”
沈珏笑道:“臣在想,殿下总是能轻易打动旁人的心。也不知钟家父女,知不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