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在乎了。”
少女的话缓缓落在她耳畔,沈竹绾的手还维持在半空,她身形微颤,顿时心如刀绞。
“可是……”
女人声音嘶哑,单薄的身影在风下显得空荡荡,摇摇欲坠:“我在乎啊。”
“阿妗,我在乎。”
()她一边说,一边往桥边走:“我在乎你的喜怒,在乎你的生死,在乎你的一切,我在乎你这个人。”
沈竹绾走至桥边站定,回眸看去,满眼泪光中竟也带着一丝悲戚恳求:“阿妗,我想弥补过往,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在乎,她想和自己永远在一起。
犯了错的人都会想着弥补,可曾经造成过的伤害和结果永远会被人遗忘,她想弥补便能弥补得了吗?
何平安,季太傅,那些无辜的百姓,死去的将士,他们都可以复活吗?她若就这样答应她的弥补,又将季母放在何处。
一片寂静中,季容妗发出一声轻嗤:“不用弥补了,我不想。”
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背过身去扬起手:“你弄丢了我送你的面具,如今,我便将这丢下去,如此,我们也算扯平了,你不用再去找了。”
少女说着,狠狠将手中的物件朝着桥下的江水扔去,物件划过长空,没入夜色。
沈竹绾看得清楚,那是她先前送给少女的香囊。
原来她当时没有丢。
可现在,她丢了。
“沈竹绾。”少女背对着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不要再见了。
季容妗一步一步往桥下走,眼底干涩,喉咙隐隐发痛,她死死按着大拇指,不让情绪外露。
身后传来一声“噗通”声,短暂的怔愣后,季容妗猛然冲到桥边。
桥下,女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在湍急的江流中起伏,如同断根的浮萍,随时会被大水冲远。可她没有一刻停歇,而是朝着水流的方向奋力游去。
季容妗用力锤着扶手,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沈竹绾这个疯子。
江水冰凉,在跳入的第一瞬,沈竹绾便深深感受到了,她的身子在冷风中早已凉的透彻,可在跳入水中的一瞬,还是会感觉到冷。
她便在水中浮沉,在石块间隙,近乎大海捞针般找着那面具。
此处水流湍急,石块却很多,那面具被水冲走,有可能会卡在石头间隙,更大可能会被冲走。
然而只是这么一点可能,她却不顾一切地去找了。
沈竹绾手脚冻得发颤,额头脸上也不知在哪块石头上被磕破,血水刚出来,便被流水冲走。
她拼劲全力,终于在两块石头的间隙找到了那张面具。
沈竹绾将它紧紧拿在手中,往岸上游去,就在这时,一块从上游被水冲下来的巨石“嘭”地撞到了她身侧。
深入骨髓的剧痛从手臂传来,沈竹绾死死捏着那张面具,在失去力气前一刻爬到了岸边。
湿漉漉的水将草地沾湿,沈竹绾大口喘着气,剧烈咳嗽着,二十多年来,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狼狈。
可她看着怀中的面具还是笑了出来,她满怀希冀地回眸望去。
高桥之上,除了藏在乌云后的月亮,什么也没有,一片空荡荡。
她走了。
沈竹绾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声音凄凉,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她人。
她死死地将那张面具抱在怀中,咬着唇转瞬之间泪如雨下。
你看,我努力挽回了它,可是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