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从外面进来。
一阵凉风也随之灌入了病房。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她穿件深紫色水貂皮大衣,脖颈上毛茸茸的轮状圆环像拉夫领,簇拥着一张保养精致的脸,浓妆艳抹,像村头暴发户家的土夫人。
温柠愣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顾迟溪。
顾迟溪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哎哟哟——”杨仪望着女儿惊呼,快步走到床边,“我的溪溪啊,怎、怎么成了这个样了啊,都不告诉妈妈……你这个头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心疼地看着她头上的纱布,皱起了眉。
顾迟溪沉着脸:“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啊。”
“谁告诉你的?”
“小谭啊,”杨仪理所当然道,“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到处找不到你,只能找她了啊。”
说完,又撇了撇嘴。
“那个小谭也真是的,你出车祸了第一时间居然不告诉我,这么多天了,非得我找上门来。这是怎么当助理的?开了算了!”
“溪溪啊,妈妈老早就跟你说过开车注意点,安全第一,你看看伤成这个样子,妈妈心里多疼啊……撞你的人找到没?赔死他!”
她放连珠炮似的絮絮叨叨,前一秒满面不高兴地埋怨谭助理,后一秒拧着眉,心疼得好像眼泪都要出来了,突然话锋一转,板起脸。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脸上不似假装的关切神情,顾迟溪生出了些许动容。
记忆里,母亲给予的温情都模糊了,仅仅留存在很遥远的小时候,她说“要妈妈抱”,母亲就会立刻抱起她,亲一亲揉一揉,喊她宝贝。
渐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一句普普通通的关心,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她都要仰望“别人家的母亲”。
最让她心寒的不是母亲态度恶劣,也不是对她漠不关心,甚至不是拿她撒气。
而是一次又一次要钱的时候在她面前夸张地演戏。
要钱花,是亲亲乖乖的宝贝女儿,怎样都好,一旦拿到钱了,就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不闻不问——都懒得费心思演到底。
这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只是一件工具。
今天也一样。
猜也能知道是来要钱的。
十万块,不用三个月,三天就能花完。
顾迟溪心生烦躁,一点点动容如水蒸气般散了,她冷声道:“看见了,可以走了。”
“诶,怎么还让我走呢?”杨仪赶紧抱住女儿的胳膊,“你住院,妈得照顾你啊,不然你这一个人怎么办?”
“不用你照顾。”
“那……”
见女儿抓着身边人的手,杨仪才注意到温柠,视线扫过去,直勾勾地看着她。
多年不见,以前邻居家的孩子出落得更标致了,可是一想到女儿为了跟她结婚,放弃嫁入豪门,杨仪就心生不甘,恨得牙痒痒,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就这么个小东西?
除了长得好看,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靠溪溪养着,还从溪溪这里骗了三千万。根本就是冲着家里钱来的。
杨仪内心充斥着鄙夷,面上却什么也没说,僵硬地扯起嘴角,挤个笑。
懒得再看她,视线转向女儿,嘴巴一撇,委屈道:“溪溪啊,我是你亲妈,哪有不让亲妈照顾孩子的道理,你这样让妈很难受的……”说着说着,低下头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