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柠……”
“滚出去!”
一嗓子破了音。
顾迟溪霎时脸白如纸,身子晃了晃,正想说话,温柠转身飞奔上楼,“嘭”地摔上了门。
空气安静如抽干了。
她站在原处,形同雕像,僵直的目光里空无一物……
雨仍在下。
院子大门发出“吱呀”声。
温柠从地毯上爬起来,扒到窗帘边,偷偷向外张望,如雾的毛毛细雨中,顾迟溪孤寂的背影在她视线里越来越远……
离开天和湾,顾迟溪沿着街道一直走。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下来,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挂在她头发上,毛茸茸,沾在她睫毛上,晶莹的小水珠像眼泪。她整个人被冷雾环绕。
天更暗了,路灯亮起来。
她走得很慢很慢。
吵架,被赶出家门,简直像极了二十年前。那时候她受不了无休止的家庭战争,提出让步,挨了一顿打,吵架,被母亲赶出了门,无处可去。
后来认识了温柠,再被赶出门可以去温柠家,不至于流浪。
今天她也有地方能去。
公司,酒店,中蓝山庄,城市的任何角落,只要她想去就可以去。但是,身体被安放了,心还在流浪的路上。
前面有一座公交车站。
顾迟溪走过去,等车的人大部分在玩手机,小部分侧目看她,她掏出纸巾擦了擦长椅,坐下去。
公交车来了又走,等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她望着路面的积水出神……
最早的记忆是三岁左右,很模糊,她记得那会儿母亲的脾气还好,虽说不上温柔慈爱,但也是愿意抱她哄她的。母女俩住在小洋楼里,吃喝不愁,日子过得滋润。
父亲偶尔来看望,每次都给她们带很多礼物。
后来不知怎么,母亲变得焦虑,急躁,总是为一点小事发牢骚,动辄摔盆摔碗,父亲也很少再来,来了只坐一会儿就走。
五岁,她和母亲搬进了更大的房子。
那年是她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她知道了,父亲不止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丈夫。她突然有了两个姐姐,讨厌她们母女到骨子里的姐姐。
二姐经常欺负她。
往她喝水的杯子里倒洗澡水;强行喂她吃芥末;把土里挖出来的蚯蚓放到她床上;将她从楼梯上推下去。很多很多……
小把戏不止,还有大恶作剧。有时候闹得太过分了,大姐就会出手阻止,但总要冷言冷语刺她几句。
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是去游泳,二姐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还不会游泳的她推下了水池,任凭她挣扎呼救,就是不理,晚来一会儿的大姐发现了,怕闹出人命,将她救了上来。
二是去自家的游乐场,强行让她一个人坐在跳楼机上,升升降降好几趟,她吓得大哭大喊,二姐在底下哈哈大笑。然后安全扣不知怎么松动了,只剩一根安全带绑着她吊在半空中,她眼泪鼻涕流一脸,尿了裤子。
那时候才八岁。
在顾家生活的五年,很不好过,自尊被踩在脚底,卑微如蝼蚁,以至于她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越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伤口根深蒂固长在心上,反复溃烂化脓,想要愈合只能连皮带肉撕扯干净——那样会很疼。
她与二姐的仇怨是从小结下的。
后来离开顾家,搬进天和湾,她遇见了温柠,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子。虽然经常挨母亲的打,被王丽雅找麻烦,但有温柠在身边还是快乐的。
十三年相对安逸的日子过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