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关下,向谧带着两个随从,在关门前静静地站着。关上的士兵抱着长枪,满眼戒备地看着他们。
向谧暗道:“果如道坚所说,这一战已经让秦军怕了。晋军已经退出三里之外,我们就这么三个人在这里,秦军居然还这么小心戒备。”想到这里,向谧对于此行的任务,信心更足了。
战前议事的时候,刘牢之就曾经提出,若北邙山一战可以取胜,敌人势必退守孟津关。孟津关城池狭小,应对河上的威胁尚且得当,想要阻挡从北邙山下来的大军却很困难。既然晋军要烧断秦军的浮桥,这些秦军就已经没有了退路。一群走投无路的残兵败将而已,杀之无用,不如派信使讲明利害,招降了来。一则可以避免晋军的死伤,二则也可以补充司州的劳力。至于徐成等秦将,司州也不缺乏安置他们的地方。当时还有人说这些秦兵会死战不退,被刘牢之驳斥了一番。
向谧在城关前等了半天,这关门终究还是打开了。
两列手持钢刀的秦兵,气势凛然地站在关门洞外,像是随时要把向谧等人乱刀砍死。向谧在谒者的引领下向里走着,心中却在冷笑:“不过一群残兵败将而已,还想着给我下马威,真是自不量力!”
不多时,到了关内最大的房子里,向谧向着居中而坐的那位将军施礼道:“阁下想必就是徐成将军,辅国参军、河内向谧有礼!”
徐成冷冷地道:“向先生此来,有何见教?”
向谧拱手道:“谧此来,是为了解救孟津关内的数千将士的性命而来。”
石越冷冷地道:“你是来劝降的?”
“就算是吧!”向谧道。
徐成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可笑的事。
石越冷笑道:“我们还有六千大军,正在图谋反攻,怎么会放下武器,任人宰割?”
向谧笑道:“今日一场大战,秦军毫无还手之力。继续打下去,也不过是徒增数千亡魂而已。恕某直言,秦军已经丧失了与司州军野战的能力。浮桥已断,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徐成指着向谧,喝道:“刘义之卑鄙无耻,先是下毒害死我三千将士,又是偷袭我攻关的大军。论堂堂正正作战,我们秦军何时怕过晋军了?你这浑人,凭什么说我们失去了野战的本事?你再这般乱我军心,把你推出去斩了!”
向谧对徐成的威胁嗤之以鼻,道:“向某既然敢来,就不怕你们无礼!刘都督能不动声色就毒死你们三千人,安置他在这孟津关内没有布置?别说你们六千人,便是一万人,两万人,只要枯守在这孟津关里,刘都督一声令下,这孟津关连同这数千秦军,都会化为齑粉!”
“什么?”徐成一下子站了起来,和石越、徐林等人面面相觑。想到孟津关库房里的毒粮食,以及司州军使用的那些威力奇大的手抛雷,众人还真不敢对向谧的话掉以轻心。
向谧冷冷地道:“从兴宁元年开始,刘都督就开始营建北邙山-孟津防线。北邙山防线之坚固,相信诸位都已经见识到了。这孟津关乃是洛阳的北大门,刘都督却任由他如此低矮,诸位没想一想其中的深意吗?”
大帐中鸦雀无声,如死一般的寂静。就听到向谧继续说道:“孙子云,兵者,诡道也。战场之上,水、火、土……那一样能致人死命,那一样就是绝佳的武器。谁又能说,只能用刀枪杀人了!都督曾说过,小小的孟津城,只要架起百架投石机,不出两天功夫,就能把孟津关埋成一座坟墓。拿下这样一座小城,对司州军来说真是太容易了!”
徐成“哼”了一声,冷声道:“我秦国数千将士,自然不会在城内坐以待毙。司州军不给我们活路,大不了我们出战,与晋军拼个死活!”
石越和徐林也都齐声呵斥向谧。
向谧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几位将军越河入侵洛阳,为朝廷计,为百姓计,我司州军民都不得不奋起抗战。如今,几位将军坐困愁城,该是为这数千将士的性命为念了!”
石越冷冷地道:“一条大河而已。我们能修起一座浮桥,就能修起第二座浮桥。只要河内的数万援军到来,我们依然可以杀败司州军。我们手执刀枪,世受陛下恩德,岂能因你几句废话,便弃械投降?”
向谧摇了摇头:“刘都督说了,我们不动则已,只要动了,就决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邓将军麾下的秦军,此刻恐怕已经和燕军交上手了。否则,河上浮桥已毁,对面的秦军早该派人来联系诸位了!”
徐成等人听了,心里一惊,互相看着,竟然说不出话来。邓羌久经战事,对于战场的布置极是精细。这个时候没有派人来,绝不是正常的事。莫非真如向谧所说,燕国已经和司州联手,一起来对付河内的秦军?
石越兀自嘴硬:“即便是燕军不自量力,冒颜来犯,邓将军也能击败他们。何况我军还有数万援军正在路上,怕什么!”
向谧笑道:“向某虽在江南,却也听说过王景略神机妙算,邓将军有勇有谋、威猛无双。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刘都督愿意,一日之内,尽可以攻下这孟津关!为诸位将军计,为孟津关内的数千将士计,咱们还是不动干戈为好!”
徐林看徐成和石越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忙问道:“刘都督想要我们放弃抵抗,却是要如何安置我等?”
徐成和石越听了,忙喝道:“徐林,你浑说什么!”
向谧笑道:“司州是个小地方,没有能力封公封侯,却也不会亏待投诚的人。诸位若肯弃暗投明,刘都督一定会上奏朝廷,量才使用的。至于普通军士们,司州也肯定会妥善安置,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也不会逼迫他们与秦军兵戎相见!”
这就是地方军府,尤其是刘义之这等不受朝廷待见的地方军府的难处。他们无法给予投诚人员高官厚禄,也就难以吸引到敌将主动投靠。而司州军府不允许战败的降将领原来的部队,向谧也无法向这几位将军承诺。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司州军不会杀俘而已。
徐成听了刘义之开出的这等条件,只觉得是受到了侮辱。在他看来,秦军只是暂败,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怎么可能弃械投降?他冷笑道:“如此倒要多谢刘都督体谅了!”
向谧拱手道:“看来诸位是无意罢手了。刘都督说了,以明日辰时为限。若过辰时秦军还在抗拒,司州军将全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