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臻红抬起手,用掌心遮住了宁采臣的眼睛,遮住了这书生的眸色里不可置信的怔愣。
付臻红并没有将舌尖深入进宁采臣的口腔里,而是就这么单纯的双唇相贴着,开始从唇齿间吸收起宁采臣体内的阳气。
视线被阻隔的宁采臣,其他的感官也就变得敏锐起来。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流失,他的身体在慢慢发软,四肢变得极为沉重又无力,然而他的思绪却又是无比清晰的。
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恐惧,感到慌张,因为体内的阳气正在流失在被抽离,但他此刻想得更多、更在意的却是他和黑山的双唇正亲吻到一起这件事情上。
唇上的触感是如此的柔软,凉凉的,富有弹性,宁采臣甚至隐隐品尝到了一种馥郁的馨香。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软软的,很甜,甜到了心底,浓稠到他的喉咙发紧,浓稠到余味在他的体内缭绕。
虽然宁采臣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但这却是他的第一次亲吻。
他家境贫寒,但因为模样还算周正的缘故,从他十六岁那年开始,就不乏有女子找媒人来他家说亲,他也收到一些女子的暗送秋波,或言语暗示,不过宁采臣对这些女子并无男女之情,一直以来他也都没有遇上过让他心动的人。
在他活得这二十年间,此刻这种心跳加速,脸红刺耳的紧张感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宁采臣不傻,也不迟钝,他知道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
付臻红看着宁采臣逐渐失去血色的脸色,觉得差不多了之后,才离开了宁采臣的双唇。
不得不说宁采臣确实是极好的纯阳体质,付臻红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比之前又上升了一些。
宁采臣唇色惨白,身体因为失力都有些重心不稳,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石柱上平复着错乱的呼吸。
付臻红从宁采臣这里收取到了报酬,也难得多了一分耐心,他站在原地,就这么等着宁采臣恢复。
而就在宁采臣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从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伴随着一股冷飒的阴风,从宁采臣的后方,走来了一队迎亲队伍。
说是迎亲队伍,似乎又有些不恰当。
因为这队伍中,无论是吹唢呐的,还是敲着铜锣的,亦或者是八个抬着大喜轿子的,都不是人,而是一群没有皮肉的骷髅。
这些骷髅全部带着黑色的帽子,穿着一身送葬才会穿的丧衣。
但他们所抬的轿子却又是人类女子在成亲时才会坐的红色喜轿,轿子的四周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这是……”宁采臣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但这猜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他没有说出来。
“冥婚。”
付臻红的回答坐实了宁采臣心底的猜测。
看着这越来越近的成亲队伍,付臻红的视线在喜轿上方放置的沙漏上停留了一秒后,眼神微微一沉,他走到宁采臣的身边,低声说道:“一会儿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别出声,更别呼吸,无论你看到了什么。”
宁采臣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四周开始刮起了狂风,昏黑的天幕上,暗红色的云团时隐时现,唢呐声和铜锣声越来越清晰,在这些骷髅队伍走近后,宁采臣立刻屏住了呼吸。
走在最前面吹着唢呐的两个骷髅最先从宁采臣面前经过,然后抬脚踏进了黑山界,接着是敲着铜锣的四个骷髅。
这些骷髅走得很慢,走三步就要顿一步,每一步的距离都似乎是经过了最精准的预算,距离分毫不差,间隔的时间也分秒不差。
而就在喜轿经过宁采臣正前方的时候,吹拂的狂风突然变得更加猛烈,这一阵阴风甚至将喜轿那沉重的帘幕都吹开了。
这一刹那间,宁采臣看到轿子里躺着两个穿着红色嫁衣的人,一个是面部已经溃烂化脓的女尸,而另一个,竟然是一个活人!
是的,活人!
轿子里穿着红衣的男子目眦尽裂,他的嘴被一张红布捆住无法发声,眼神绝望又惊恐。
他的胸膛上放着一块死人牌位,双手拿着一根姻缘红绸,他似乎是在被迫的握着这跟绳子,手指被什么东西扭曲成了一种畸形的状态。
宁采臣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他一直在控制着不呼吸,然而在发现轿子里的男子还有是活着的后,他还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一瞬间,他的气息流泄而出。
而喜轿上方的沙漏,那上端最后一粒灰黑的、如同细沙般的骨灰也在这个时候漏了下去。
喜轿里的男子突然极速的抽搐了几下,接着两眼一翻,断了呼吸。
喜轿没有进到黑山界,还有一后半部分在门的外面,刚好平分成了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