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他想了很多,一遍遍地回忆着往事,每次都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回去打过去的自己几个耳刮子。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是泽之,怕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回西疆,一辈子也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了。
想着,端王心口一阵发紧。
这时,开了窗的顾泽之转过身来,恰好对上端王复杂得难以言说的眼眸。
顾泽之看出了端王眼中的后悔,但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
有些情感,早在这二十几年中渐渐淡去了。等到豫王事了后,他就和小氿回京城,那里才是他的家。
“泽之,”端王沉声道,声音艰涩,“世子如今在洛安城大营的大牢里关着。”
“你现在随我一起去军营如何?”
如今面对顾泽之,端王已经全然端不起身为“父王”的架子,语气近乎讨好。
顾泽之其实挺想回朝晖苑去陪媳妇的,他都好几天没回来了。
但是顾晨之的事也总要处理的。
顾泽之就应了。
一盏茶后,一骑一马车从王府驶出,目标明确地去了位于洛安城郊的大营。
父子俩去了大营,由端王下令让人把顾晨之押进中央大帐。
两个将士把人带到后,就识趣地退出了大帐,在帐子外守着。
端王很虚弱,顾晨之比端王还要虚弱,还要狼狈。
那一日,顾晨之在连赫山谷被射了一箭,端王让军医给他看了,怎么也要先保住顾晨之一条命,之后再治其罪。
他身上的盔甲也早已除去,还穿着当日被羽箭射穿的那身青色衣袍,衣袍上,暗红色的血迹斑斑,瞧着触目惊心。
端王看着顾晨之。
顾晨之也看着端王。
父子俩无声地对视着,目光交接之处似有火花四射。
而顾泽之像是置身事外似的,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笑着。
端王对着顾晨之艰声道:“逆子,还不跪下!!”
“……”顾晨之没有跪。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此时此刻,他看着端王的眼眸中只有恨。
被关进大牢的这些日子,回想着过去这一年发生的事,顾晨之越来越恨,恨端王择了顾泽之,恨端王给自己下毒,更恨端王在连赫山谷设下圈套……
他的父王心太狠了!
虎毒不食子,可是父王呢?!
端王也想到了同样一句话,虎毒不食子,作为父亲,他不忍心杀了顾晨之,更何况是顾晨之还是他疼了这么久的儿子,虽然他对这个儿子很失望,虽然他自己都差点被这个儿子杀了,但是,他并不想要顾晨之死。
问题是,他不仅仅是父,他还是西疆军的主帅,世子顾晨之在大战之际勾结豫王,甚至差点害死这么多西疆军将士。
罪无可赦。
此罪不罚,必会引起西疆军的动荡,令得端王府的威信不在,以后端王府如何带领西疆军厮杀疆场?!
万一让周边蛮夷因此抓到可乘之机,那么端王府不仅是西疆的罪人,也会是大祁的罪人!
看着至今犹不知悔改的顾晨之,这一刻,端王心里有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
端王深吸一口气,吐字清晰地说道:“顾晨之,你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按军法,本王判你于帐前,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端王说得那么吃力,又那么决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