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越过桌面,一把抓起了他的手,把自己右手与他比了比,掌根齐平时,他的手指比她长出了一大截。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掌心的薄茧,用一种透着几分撒娇的口吻说:“我听说闽州的寿山石是一绝,你给我捎几方好不好?”
“好,你想刻什么?”
“大哥,难道你会刻章?”
“嗯,你想刻什么?”
顾泽之一边说话,一边专注地看着她,他漆黑的瞳孔仿佛盛着夏夜的星光似的,熠熠生辉。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出奇得安宁、愉悦而又踏实。
知道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家的感觉,真好!
四月底的春风柔柔缓缓,这个季节百花齐放,风拂来时,夹着花香的空气暖暖的,萦绕在在鼻尖,熨帖得他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我应该几个月就能回来了。”顾泽之突然话锋一转,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在京城可要乖乖的。”乖乖地等他回来。
“我不乖吗?”秦氿嘴巴一噘,脸颊都鼓了起来。
顾泽之无声地笑,那幽黑的凤眼都变得旖旎起来,“乖,你最乖了!”
秦氿绷不住,立刻就“噗嗤”地笑开了花,笑声清脆如山涧清泉,透过窗户飘了出去。
外面春风习习,吹得窗外一枝枝娇艳的桃花随风摇曳,在窗槛上留下点点落花。
天气越来越暖和,五月初四,顾泽之与秦则宁就启程前往闽州。
只是少了秦则宁一个人,秦氿突然就觉得府里静了下来,只剩下秦则钰一个熊孩子。
秦氿闲得无聊,就去看熊孩子练武读书,把秦则钰吓得用了多一倍心,生怕他姐不让他习武,于是乎,他的学业一日千里,连先生对他都有几分刮目相看。
秦氿深切地觉得,熊孩子不是笨,就是不爱读书,不用功!
她干脆没事就去盯着熊孩子,反正他学他的,她看她的话本子,余下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想着顾泽之,想他与秦则宁不知道到了哪里,想他路上不知道会不会晕船,会不会水土不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惦记一个人。
奇怪了,明明他走的时候,她也没觉得特别依依不舍,就像是她知道他总会回来的。
这一来二去的,她就把秦昕要出阁的事给忘了,直到五月初十那日崔嬷嬷来了。
“三姑娘,”崔嬷嬷一边给秦氿行礼,一边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气色很好,也就放心了,“今天是二姑娘出阁的日子,太夫人让您和五爷回去一趟。”
秦氿这才想了起来,不过,她也没想回去。
秦氿也不瞒着崔嬷嬷,坦然道:“崔嬷嬷,秦昕是想让我们姐弟回侯府给她撑脸面呢。”
崔嬷嬷一点就通,立刻也明白了。
秦昕是二皇子的妾,二皇子身份再贵,但妾终归是妾,秦昕从前的那些手帕交也不可能去侯府道贺,更不愿意与一个为妾的往来,但凡贵女,都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秦昕注定要冷冷清清地出阁,注定被那些贵女们遗忘。
秦氿是未来的宸郡王妃,她要是去了侯府,秦昕的面子多少能撑起来,被抬进二皇子府后,也能让那些下人高看一眼。
他们这位二姑娘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崔嬷嬷心想,对着秦氿正色道:“三姑娘,您不去是对的。”
秦氿又道:“崔嬷嬷,劳烦您回去告诉祖母,就说我和秦昕一向处得不好,万一我没忍住和她吵起来,就是坏了她的大日子了,反而不美。”
崔嬷嬷心领神会,回去就跟秦太夫人一字不漏地禀了,并说道:“三姑娘也是担心万一真闹出什么事,让二姑娘出阁还憋着一口气。”
秦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哎,也是我没考虑周全。”
她本来想着,好歹是自家姐妹,昕姐儿要出阁了,氿姐儿回来给她送嫁也是应该的,一时倒是忘了她们俩是冤家。
以前长房与侯府还没分家的时候,这姐妹俩一遇上,昕姐儿就会闷闷不乐好久,总在自己跟前愧疚得直掉眼泪。今天好歹也是昕姐儿的好日子,这若是哭哭啼啼的也不成样啊。
“崔嬷嬷,”秦太夫人吩咐道,“你亲自去跟昕姐儿说一声,氿姐儿就不来了。”
崔嬷嬷压抑着快要翘起的唇角,应命去了。
一路上,下人们都各司其职,整个侯府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在秦昕的院子里挂上了几盏大红灯笼,还贴了几张“囍”字。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有两个宗人府派来的嬷嬷正在检查秦昕的“嫁妆”,但凡不合规制的,全都从箱子里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