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因刎杀幼儿犯杀孽之罪,要在那里面受业火焚烧五十年,磨去心中妒恶,那鬼差便在门口候着。但因气运变动,听说有上界的神仙下凡点化于你,你这罪过并未犯下,可不必受刑。那鬼差消息滞后,见了你还想着拿锁链去栓,叫你受惊了。”
先帝说着,竟然蹲下身来,环过季尧臣双腿,替他解下锁链。季尧臣吃了一惊,慌忙架住先帝:“陛下……”
“我不是你的陛下。”那年轻男人拆下脚镣,冲他一笑,站起身来行了个文人礼,“在下南阳书生孟子京。”
季尧臣一怔,有些糊涂了,再朝那孟子京脸上看去。这面孔分明同先帝一模一样,只是身着书生服饰,似乎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文弱起来,和从前不同。难道,真的是长得相似的两个人,他认错了?
季尧臣微有恼火,心道,方才拜你时你不说,却大大方方受了……
正想着,孟子京叫道:“季尧臣,你随我来。”
季尧臣忙跟着那道身影向前走去。
两人上桥,又是一批飞鸟蛇狐迎面而来,孟子京伸手驱赶,那些又叫又笑的幽蓝幻影从二人头顶、脚下逃窜而去。孟子京回头解释道:“这都是冥界生灵,来往戏耍,对人无害,不必害怕。”
季尧臣拘谨地颔首。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又现水声。季尧臣仰头一看,只见前方山影参差错落,一座座连绵上升,有万仞之高,山间悬下飞瀑,水呈淡金色,溅起的水花如流星一般。
孟子京向前一指,只见那山间飞瀑前,有数朵红莲盛开,那些莲花有磨盘那么大,花瓣绽开,顺着巨大的花瓣的纹理,闪动着丝丝金光,仿如炉里烧红的铁水般耀眼夺目,时亮时熄。
金红的莲丛后,露出一亭飞檐。
这小巧的四角凉亭点缀于山腰之上,倒有种别样的仙气,走得进了,可见亭中有一屏风。屏风后有一人影,起身绕到亭前,微一躬身,好像在朝这边行礼。
季尧臣回头看孟子京,只见这书生也仰正看着亭中人影,满面含笑地拱了拱手,二人远远地彼此招呼。
随后,孟子京替他一指:“您去那亭子里吧。”
季尧臣一把抓住孟子京的肩膀:“您不随我一同去么?”
孟子京回头笑道:“我原本只需在桥边等您一拜,便可托生。如今已经将您送到这里,上面的路,就不是我能上去的了。”
说罢,他笑吟吟地行了个礼,将季尧臣的手轻轻一拂,轻快地转过身走了。三步之内,便化作了一道白雾,消失不见。
季尧臣欲言又止,可身边再没了人,他仰头看山上亭子,屏风前那人影仍旧伫立,似乎在等着他上山来。他心中疑惑,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心道,山上那高人一定能给个解释,当上去问个究竟,便咬牙上山。
这黑峻峻的山中修着之字形的石阶,延绵上行,冥界无光,石阶上却仿佛铺陈着清冷的月色,莹莹地发光。
飞瀑的水声始终在耳边潺潺,那半山亭子看上去并不很远,不知怎的,直往上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走到一半,季尧臣累得满面通红,扶着焦黑的山壁歇息了片刻,又朝上走去。
就这走走歇歇,不知道走了多久,耳畔水声骤然放大,季尧臣一抬头,眼前亮堂堂一片,辉光无数,那巨大的红莲垂下的花瓣已经罩在头顶,他心中一喜,拨开花叶往亭中走去。
无暇的屏风前站着一少年,发髻上有一团白绒,身着金丝白袍,袖口以花枝扎紧,腰系五色丝绦,远远看去,年少风流,面冠如玉。季尧臣不顾形容狼狈,刚要拜下,忽然怒目圆睁。
——只见那白袍少年一双上挑的眼,眼下有一颗泪痣,不是国师又是谁?
季尧臣向后退了几步,指着他目眦尽裂道:“宋玉,你如何在此处?”
宋玉却不似往日那般面露讥诮,而是拿一双眼紧张地看着他,双手捏着衣角,叹了口气道:“师父,徒儿接师父回来。”
季尧臣一双凤目睁得极大,似全然没有听懂。见宋玉伸手扶他,避如蛇蝎地一闪身,避开他的搀扶,险些摔倒,踉跄中看到屏风后有一石案,案上笔墨俱全,铺着一张长卷。
风将那长卷吹起。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金色的文字,长卷极长,两端一直拖到了地下,末尾还印着鲜红的方章、手印,很像是凡间的罪状。恰逢风将那面吹得竖起,季尧臣回头一看,上面的金字从纸上一跃而下,如水扑面,瞬间撞入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玉:师父……
季尧臣:???!!!你叫谁?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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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哦,晚了许多。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昨天晚上卡住我的居然是这个地府场景……嗯……冥界到底长什么样呢?当时,我脑子里瞬间出现的有:西游记的阎王殿,各种聊斋的地府一日游,佛教经典中的地藏菩萨坐着大莲花,各种rg游戏的冥界,各种盗墓文里的冥界……然后我就选择恐惧症犯了。可能同时犯的也有职业病,我拿起笔开始画起了地图……画了半天,我突然反应过来,画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啊!更新都还没写完!然后我就请假睡觉了……
不过也没白睡,晚上做梦竟然梦到了一小段场景,醒来一想,感觉还不错。有种宋代山水画+纪念碑谷(请原谅我跳跃的思维)的鬼畜意境……于是定了这一版。
二更晚上十一点见哟~~~,,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