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释颜抬起头,缓缓道,“已死之人,三年内置棺屋内,以麒麟肉脂为烛,点一盏长明灯。再寻一名死者的骨肉血亲,以孩童为佳,养于暗室内,以雪鹿血掺入饮食内供养,每日八餐,直至于肥胖难行,卧床不起。”
他每说一句,季尧臣的脸色便苍白一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呼吸渐为急促。
去岁,先帝英年而折,宋玉却不让他入皇陵。不顾夏日炎炎,群臣非议,坚持悬棺殿内;
先帝死前,他如往常一般,从地道爬到了东宫,教小太子读书,藏匿于暗处时,就听见东宫内那几名狐女窃窃私语。她们说的话,和释颜今日所说,分毫不差……
“再供以麒麟血,不日将皮肉脱落,死者可借尸还魂,重生于此子体内。”
——那时,听到这般秘术,季尧臣吓得魂飞魄散,几不能站立。
那时,他才知道宋玉这般对待太子,原来是想以这可怜的小儿为容器,换得已经驾崩的先帝重临世间,逆死生之伦常!
只要有这办法,先帝一代一代金蝉脱壳、永存于世又有和难?
这样,无论皇位轮替多少代,无论他如何教太子勤政爱民,都没有用了。因为整个朝廷,整个国度,将永远握在国师和先帝的操控中……
因此,那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太子,逃!
季尧臣的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坐在凳上的白衣僧人。
“你是谁?如何知道这些事?”
为何这些事情,一个白马寺的和尚,知道得一清二楚,似乎手掌全局,而他却身在局中——
释颜两袖垂于膝,悲悯地看着他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季尧臣,你是个忠臣。”
释颜的声音骤然如黄钟敲响,在胸中震动,将季尧臣一时恍惚,定在原地。
正在这一刻,窗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和喊声。
天暗如深夜,整个屋子似乎都被剧烈摇动起来,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一并向外看去。
苏奈叫阿雀娘叫去,爬上屋顶,帮忙修缮那条多年未用的通道。
外面暴雨才止歇片刻,天仍然黑得如墨倾洒,远处闷雷阵阵,预示着一会儿仍有大雨。靠近村落的那条河,原本静静地流淌,如今却泥浪翻腾,发出巨响。
乌云之下,狂风把苏奈的头发丝吹得乱飞。她才学着阿雀娘一样清开一片碎瓦,便如有所感,一个猛回头。
见鬼,闪电亮白的瞬间,她又瞅见了那个野兽的影子!
尖耳尖嘴,獠牙尖利,眼睛处的两枚孔洞,慢慢地泛起幽幽绿光。
闪电一闪而黯,苏奈揉了揉眼睛。
嗯?眼花了?
不对——
光芒熄灭的瞬间,分明见得那巨兽的影子闪动一下,猛然挣出天际,扑进了黑暗里,又是闷雷炸响——
苏奈手上瓦片掉在屋顶上,浑身的毛炸了起来。
不单是因为这鬼影子。
坐在房上,远处昏暗中的树木河流尽收眼底。
开阔处,有一条银色的白线,慢慢向这边涌来。
这白线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在钱塘的时候,哦,遇到那只死龙的时候,她就见过一次!
此时,阿雀娘也注意到远方轰隆隆的声响,看到远处,腿脚一软,摔倒在地,嘴唇哆哆嗦嗦,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白线来得快,苏奈跑得更快,瞬间化成一只炸毛的红毛狐狸,本能地往更高的屋脊上蹿。
可跑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来,犹豫了片刻,又顺着房檐咕噜一滚便落了地,化了人身,往门上狂锤:“先生,先生,不得了了!浪来了!”
脖子上忽而一凉,感受到了一阵极速靠近的威压,几乎是同时,苏奈一个猛转身,咣当靠在了门上。
她身后,不知何时,静静站着一个白袍少年。
少年唇边的尖牙尚未褪去,似笑非笑地走近两步,逼近了她:“咬了我一嘴毛,可叫我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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