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季尧臣赫然转过来,锐利的目光盯向她:“你懂忠君报国,还是懂家国大义?我是怎样一个人,我为何而喜,为何而忧,何故夜半梦醒,你能明白几分?”
问完后,却屏息期待,他自己都未曾觉察。
苏奈莫名被喷得缩了缩脖子,有些无趣,脑袋歪抵在炕上打了个哈欠,眉眼慵懒:“不能心灵相通,大约因为奴家和先生还不熟嘛,等到先生和奴家更进一步,自然就懂了。”
不料季尧臣听了,勃然变色,神色森冷:“白说,果然白说……”
苏奈将脑袋伸过来,“你做了什么梦,怎么还像小孩似人,做梦还哭呀?”
季尧臣听得刺耳,脸上极速泛起恼羞成怒的红,猛然坐起身来,看着炕上的小妇人,千头万绪积攒在一起,越想越觉心烦,无法挣脱,便猝然爆发:“我说了多少遍,为何非得缠着我?就不能叫我一个人静一静?!”
苏奈叫他喊得一懵。
季尧臣一骨碌爬起,在屋里踱来踱去,戳着苏奈的额头怒斥:“无知!愚蠢!低俗!浅薄!白生了慧根,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你可还是个女子?我要有你这样的女儿,早就一根棍棒打死了事!”
“我……”
季尧臣越说越悲,仿佛胸口的一团乱麻失去阻拦,正在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老天爷!这一路上,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一样做成,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成日里已经够苦了,够苦了……
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却还要面对这么个玩意,每日在面前搔首弄姿,可是上天对他的讽刺?
季尧臣闭上眼,似哭非哭:“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苏奈眨巴眨巴眼睛,手心都紧张出了汗:“什么花?”
“你就是吃得太饱,穿得太暖!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世上多少不公?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吃不上饭?看看朝廷成了什么样子?”毛巾架子咣当一声被季尧臣的袖子掼倒在地,他却毫无觉察,只用力拍着手,“谁都像你一样闭着眼睛,闭着眼睛享乐……那大家就一起完蛋!谁都像你一样,闭着眼睛……”
季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只见他手按着胸口,面色铁青,面容微微扭曲,有痛苦之色。半晌,咬紧的牙关溢出一声呻吟,“咣当”一声,猛然伏倒在地,再无声息。
苏奈大惊,从床上飞跃过来。
她她她……她是想像之前一样捉弄一下季先生,可没想把他气死啊!
再说,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呀,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她将季尧臣扶起来,只见他双眼紧闭,虽然一时还有鼻息,却只有出气,未见进气,拍拍他的脸:
“先生,你可千万别死啊……”
小胖墩踉跄进门,看见这场景,吓得吭哧一声,鼻涕眼泪瞬间滚滚而下,扑过来拉着季尧臣垂下的衣袖哭道:“先生,你别气……对,对不住,糖山楂是我拿的……”
不一会儿,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了,先生求你不要死……”
糖山楂?什么糖山楂?
苏奈和哭成了花脸猫小胖墩大眼瞪小眼,反倒叫他哭得冷静下来:“弟弟,哭什么,你看那是谁!”
小胖墩挂着眼泪回头,苏奈捧起季先生的脸,飞快地渡了口气。
人还没死,只是厥过去,借她一口妖气,应该能转危为安。
可这口气刚推进去,季尧臣的薄唇忽然张开,妖气又逸散在空中。
苏奈一连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正急得跳脚,却见季尧臣非但吐出了她的妖气,他口中还紧跟着逸出一股污浊的黑气。
她的目光跟着姑黑气向上飘去,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