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乘门的人一路追到了禁制的极北之地,然后发现了风雪之中,唯有一几,一炉,一壶,一盏,一人。
认出这个人之后,众人眼中皆闪过了震惊和凝重。
若是其他人,他们早便不管不顾地杀上来了,可是对面的这个人,这个还有闲情雅致在煮茶的人,却让他们一一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般,警惕地逡巡,却迟迟不敢上前。
“哈哈哈哈,”一声苍老的大笑传来,“老朽见他们都停下,还当是遇见了哪条拦路狗呢,原来不是旁的拦路狗,而是大名鼎鼎的……”
白发白须的老人步步走来,鹰眼一眯,讥笑出声:“和光之犬!”
同尘君并不生气,也不出声,只一手伸出两指,摁住了被沸腾的茶水顶得不断起跳的壶盖,壶中沸水不断翻滚的声音,仿佛预兆着在这个风雪中即将迎来的一场狂风巨浪。
见他不理会自己,白发老人顿时勃然大怒,哼道:“狗便是狗,果真不会讲人话。”
“乘气道人,渡劫修士,圈养鼎炉无数,蔚然成风,”同尘君淡淡地开口,语气毫无起伏,仿佛是在刻板地念书,“在和光宗明令禁止圈养鼎炉后,仍阳奉阴违,因暗恨如日中天的和光君,还虐杀数百鼎炉,只为泄愤。”
“你果然是和光君那臭小子养的一条狗,怎么?来替你主人捍卫你们和光宗的规矩?”白发老人并没有因为同尘君揭了自己的底牌而感到羞恼,反而用更加轻蔑的眼神看着同尘君,仿佛虐杀鼎炉泄愤这种行为,并不值得引以为耻一样。
“不,你错了,我此番前来,是替天……清理门户。”
同尘君笑了,只那一刹,天地倾倒日月倒转,八荒六合万事万物都仿佛在这一刹停止。
他笑意不减,却拍案而起,手腕翻转,顷刻之间,银光万千直射而去……
狂风起,卷起千堆雪。
风又止,雪里红梅点点晕开。
银色的丝线,细密而坚韧,丝丝缕缕地自同尘君的指尖缠绕而过,亦如同尘君的杀意,从来便是这般细密,这般
坚韧,丝丝缕缕,藏杀于心。
同尘君指尖轻挑,收拢了最后一丝龙须,回眸看那令天地失色的大战过后,满地的支离破碎与腥血残肢,仿佛在看什么绝佳的作品一般地笑了:“能被烛龙之须切成一块块的,是不是很荣幸?”
风雪卷走了他的轻笑,只可惜无人能回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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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乘门这种蛇鼠之窝被同尘君一锅端了,事后还有人跑到和光宗向温如瑾告状。
“虽气乘门确实圈养了鼎炉,但这乃我人界之事,有神君您主持公道便可,岂容鬼界之徒置喙!?”
大殿之上,灵力充沛,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都在暗暗铆足了劲要尽全力地吸足了这难得精纯的灵气,同尘君却闲闲地勾着那些灵气,以指尖在空中勾画,灵气在他的引导下,或化成龙,或化成鹿。
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这些自诩正派的修士们更怒了,纷纷做出气恨之状,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了起来,其热烈程度,比之人间世的菜市场也不为过。
温如瑾一双冷目静静地看着殿下的闹剧,始终不出一言以对。
同尘君则支颐着,闲散极了,只偶尔看到躲在温如瑾那庞大的椅子之后的两颗脑袋的时候,微微挑起了眉。
少年冲同尘君一阵比划,女孩则努力用嘴巴开开合合,同尘君既不懂湛兮猴儿似的肢体语言,也不懂夏小满急切无比的无声唇语,不过他看着他们,觉得十分有趣,故而干脆直接转了个向,撑着下巴看个够。
有人骂道:“狂徒!此番竟然还直勾勾盯着和光神君看,其心险恶!”
同尘君:“……”唔,这次还真不是在看和光。
怕被发现在搞怪,湛兮和夏小满赶紧缩回了脑袋,温如瑾也似乎终于看够了这场闹剧一般,冷冰冰地开口:“行了,鬼界之主,你有何话说?”
“鼎不鼎炉的无关紧要,本座可没心思替天|行道诛杀恶人,”同尘君漠然地说着,“本座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心怀不轨。”
“你有何证据!?”
“证据?”同尘君蓦地一笑,眸光一转,挑眉看去,这一笑,仿若漫
山遍野的花树瞬间绽放,这一转眸,仿若满天星辰都落入他的眼睛。
绝代风华,不外如是。
众人皆失神,继而集体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