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四姐妹哪怕不情愿,也只能各自找锄头或铲子,雇了一辆马车去祭田栽通草。
日暮时分,管家带来好消息,“十亩祭田的银子付清了,田契已到手,请夫人过目。”
“我近来眼睛看东西不大清楚,模糊地很,还是拿去给容丫头看。”姜氏回道。
管家依言告退,前往西厢房。
正巧,刚睡醒的大小姐站在屋檐下的走廊里,打着哈欠伸懒腰。
“大小姐,十亩祭田的田契已到手,请您过目。”管家恭敬地讲道。
赫连翊接过田契,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并无错处,这才一边折起来收着,一面道谢。
“大小姐,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何须言谢?”管家顿了一下,再道:“大小姐,拿到田契回来时,我路过大丰收米行,看见店门前围了许多拿碗的人,吵吵吵嚷嚷的。”
“这不是米行生意不好,我便想出个法子,让伙计们焖些米饭,好让客人买之前尝尝口味。客人尝得好吃,自然愿意掏钱买米。”赫连翊接话道。
管家评判道:“大小姐,您这主意好是好,只是到底年轻,不懂人心险恶。”
赫连翊哦了一声,静听发生了何事。
管家继续道:“大小姐,那些拿碗的,有穿得齐整的大男人,也有梳两个小辫的瘦弱小孩,更有颤颤巍巍的老人,互不相让,全挤在店门口那张桌子前。本就只焖了一升米饭,让想买米的客人尝一口,
也就够了。可那些人听到尝米饭不要钱,全拿着碗来,给少了不高兴,骂骂咧咧的;更有来得晚一口饭都没要到,骂爹骂娘,把大丰收米行搞得乌烟瘴气,那些伙计们不得不提早关门了。”
赫连翊从小在东宫长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会料想到一丁点儿米饭,都惹得你争我夺,实在出乎意料!
“大小姐,我瞧着这架势,到了明儿个,庐陵过半数百姓晓得大丰收米行可以不要钱吃饭,拿碗都算稀松平常,更有甚者会全家齐上阵拿锅来,为一碗米饭打个头破血流都是可能的。依我愚见,不如就此停了,仍像从前那样卖米。”
赫连翊原想着焖米饭让客人尝尝味道,让生意好起来。只是人心难测,白送那些人米饭吃不说,还没落得好,得不偿失!
这时,他猛然想起一件数年前发生的事。
赫连翊偷偷溜出宫,去看郊外施粥的粥铺,早排起了长队,但走近一瞧,一桶粥全是水,唯有底下有几粒米,可谓是比稀饭还稀得多。
他年轻气盛,立马叫来管粥铺的官员,叱问为何要煮这么清汤寡水的粥,朝廷拨的粮食是不是被倒卖全进了个人腰包。
那官员忙不迭磕头,“殿下,您有所不知!若是把粥熬得浓浓稠稠的,许多压根不穷的人也会大摇大摆地来吃粥。唯有那些真正没米下锅的穷苦百姓,绝不会在意粥浓还是稀,有一口吃的填饱肚
子,比什么都强。况且,施粥不限次数,若是一碗没吃饱,第二碗会打更加浓稠的,没吃饱再添,总不至于饿着人。”
“借口!全是借口!”
赫连翊全当是托词,命人将那名官员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后面却无意中发现,此地的粮食三五天便要用完从前半个月的,当时事情多,他撂下没管,如今想来,真真是冤枉了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世事洞明皆学问,不能凭空想象,要体察民情,以前委实是做得不好,便从今天开始改正。
大小姐迟迟不发话,面色凝重,莫非嫌管家事多?管家自忖说的话并不过分,只是点名焖米饭让客人尝尝好是好,却被人钻了空子,大小姐该不至于这般小肚鸡肠,连这点劝谏都听不进去?
因从前的大小姐一团和气,自打老爷去世后,大小姐说一不二,竟是老成持重,管家心里有些忐忑,到底不敢得罪这年轻的掌家姑娘,低声道:“大小姐,我也就那么一说,该怎么办,还得您来定夺。”
“那便停了。”赫连翊果断地下了决定。
三家米行的生意很难立刻有起色,只能勉强度日,若胡乱折腾,反而折本。只要这三家米行一直开下去,庾家人尽全力做好通草花卖,大钱小钱一并抓,要想小富即安也不难。况且,官府的海捕文书已张贴各处,万一能抓到那三位掌柜,也未可知。
管
家这才安心,“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