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瞅着这两人磨磨唧唧,半天又没办法把对方快速解决,估计再这样磨下去就要到半夜了,于是他叫上其他人废了老大劲才将高靖和苏远洲分开。
高靖沉默地回了家,苏远洲坐在卡座边上,一直提着酒瓶灌酒,越喝越烦闷。
他还尚留有一丝清醒的意志思索着,刚刚自己那么说,究竟过不过分,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内心竟然有几分愧疚和后悔之情。
对于苏秋格的,对于高靖的。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干净,望向夜店迷乱的灯光,整个人瘫在卡座软皮沙发上,看着那些舞池里纵声欢笑的男男女女,那些人的笑声和亲昵越看越刺眼,越发显得自己孤苦伶仃,他将酒瓶捏紧了,忍着往地上呼过去的念头,往嘴边又送了一大口。
辛辣带着苦的味道在舌苔上弥漫开来,苏远洲望着空落落的身边,忽的觉得有种窒息感传到心尖。
数不清灌了多少,他被海子他们架着送回去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海子他们将他送到小区后还有些不放心,想送他进公寓,他皱眉甩开了那些人,摇摇晃晃坐电梯开了门,脱了鞋跌跌撞撞进了玄关。
这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公寓客厅有个很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夜晚的城市安静得可怕,穿梭在高速上的车流带着霓虹的灯光涌动。
这个属于他一个人的公寓,平时觉得无人打扰倒是挺清净的,这时候缺平白多添一分冷清与孤寂。
慢慢走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此时他耳边回响起高靖声嘶力竭的话。
“苏远洲,你看看最后会有几个人呆在你身边!”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鬼使神差皱着眉头想起当初杨雪和苏靖坤吵架的那段日子。
自己小时候似乎还被人夸过聪明好学,上小学的早,后来因为打架被留级一段时间才和苏秋格同级。
那时候,杨雪和苏靖坤日日因为一些琐碎的事争吵,苏秋格上的是托管制幼稚园,天天追在别人屁股后边玩呢,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自从自己懂事记事以来,所见所闻都是这个家的肮脏阴暗面,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担心这个家会破裂,到最后麻木地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后来决定分居时,杨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牵走了年幼听话的苏秋格。
那个眼神苏远洲记了整整十几年,甚至!至后边每次噩梦中都会出现,让他满身冷汗地惊醒起来。
杨雪需要的是乖巧听话任她摆布的孩子,像他这样不服管教的只会让她丢脸。
杨雪需要的是苏秋格。
不知何时,他对杨雪的厌恶之情也渐渐带上了苏秋格。
恨她什么都不知道,恨她不需要纠结不需要反抗就接受了这一切。
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轻松接受了分开的事实,只有他还停在原地。
他想起那天苏靖坤拍拍他的头,露出一抹苦笑,“这下你要和爸爸一起生活了。”
但是语调却不掩轻松释然。
想起苏靖坤唯一一次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他表面上说不需要,但是却提前给他占好了座位,甚至去偷偷去学校门口等他。
他看着别的孩子牵着家长的手走进去,人流绕过他,将孤零零的他淹没。
后来,他才得知,苏靖坤连他的学校都记错了。
他又露出那对客户一样歉意疏离的笑,送上最新的电子产品:“爸爸记错了。”
想起后来过节的时候,二人发来的冷冰冰的转账消息,烟花绽放之下外头阖家欢乐,只有他一个人对着失色的春晚小品,想笑却笑不出来,将所有东西砸的稀巴烂。
在这样孤独的夜里,或许只有去舞池里发泄,或许只有去山路上飙车,或许只有和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狂欢,才会有虚假的热闹感。
无论考得多烂就算交白卷,都可以上最好的学校。无论怎么不守规矩和老师对着干,都不会被退学。无论怎么样不好的传闻传到苏靖坤耳朵里,他也只会一笑而过,然后继续忙碌。
杨雪更是从未正眼看过他,只当他是个难以管教的失败品。
想到这里,他心里火气越来越大,一拳狠狠打在墙壁上,痛得自己龇牙咧嘴。
然后捂住脸,慢慢蹲下身去。
在这样的朦胧与痛感交织之中,他眼前忽的浮现出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当初那个小女孩拉着他的袖子,因为跟不上自己摔了一跤,哭着对自己说“哥哥,不要走”。
他承认自己讨厌这个家,也讨厌在杨雪眼里乖巧听话不惹麻烦的苏秋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