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眨眼,湿漉漉的眼睫擦着他的掌心。卫瞻的拇指动了一下。他收了手,别开眼:“送你回家,然后我得回宫了。”
霍澜音垂下眼睛,望着方砖地面上映出的两个人偎在一起的身影。她眼中有茫然,也有犹豫。
“殿下,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卫瞻心里烦躁,本来不想搭理她,却莫名觉得霍澜音语气郑重得有些不寻常。他耐着性子道:“有什么话快说。”
霍澜音坐在卫瞻身前背对着他,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遮了她眼底的情绪。
“彼时我为药引,于殿下而言我只是药,所以殿下不在意我的身体和生死何其正常。可是我想知道,当殿下认为将我放在心里之后,可曾后悔过?”
“你说什么?”
霍澜音慢慢攥紧袖子,她缓慢侧转过身,望向身后的卫瞻。她望着卫瞻的眼睛,迷茫地、又是鼓起勇气一般地问他:“过去立场不同,不必多言。我只想知道现在殿下可会后悔,可会在意,可会心疼。”
卫瞻笑了一下:“呵,
你在说什么屁话。”
然后,他收了笑。
霍澜音从来没有坐过那么快的马。
她不是第一次坐卫瞻的马,卫瞻骑马的速度向来很快,可是这一回的马速快得像要飞起来。霍澜音脸色发白,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身下这匹飞马甩出去。
霍澜音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跌跌撞撞地被卫瞻拉进了太医院。然后是一大群太医将她围住,为她诊脉,为她下针,割她的手指,甚至宫女喂她奇怪的药粒。
厅中那么多人,可是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出声。
隔着人群,霍澜音望向卫瞻。
卫瞻坐在圈椅里,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两刻钟后,卫瞻抬头:“结果。”
“回殿下的话,很多药残留在这位姑娘体内。这些药有补药,也有毒物。毒物虽用量极少,也并非剧毒之物。可到底是毒,必对人体有损。由于从未有过先例……”
卫瞻撩起眼皮看他,张太医打了个寒颤。
“换个人回话。”
“可能伤四肢、可能伤神智、可能影响生育、可能致器官早竭。暂无根除之法,只能慢慢调理。日后尽量不要服用任何药物。”
李太医说完,大厅内又是一片死寂。
卫瞻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下。
“来人。押江太傅回京。”他顿了顿,“若有反抗,杀无赦。”
卫瞻缓缓起身,提步往外走。
“殿下……”霍澜音跟在他身侧,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江太傅他是为了治
疗殿下,他还是你的老师……”
卫瞻笑了。
“泥泥啊——”他摸了摸她的头,“这世上骗了孤还能好好活着的人,只有两个。”
卫瞻拉起霍澜音的手,将她被割破的食指指尖儿含在口中吮了吮。
指尖儿又湿又痒,霍澜音抬起眼睛,望着卫瞻的目光深深。
栖凤宫中,皇后懒洋洋倚靠在美人榻上,逗弄着长宁郡主的猫儿。长宁郡主和长安郡主坐在一旁的绣凳上。
宫人脚步匆匆地进来,恭敬禀告:“娘娘,大殿下将太医院给砸了。”
长宁郡主和长安郡主对视一眼,又收回视线。
“现在人呢?”皇后漫不经心地问。
“回宫的时辰迟了,被陛下罚跪在宗元殿。”
皇后皱眉,凤目中流转几分愠意,愠意转瞬即消,她重新慵懒地逗着腿上雪白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