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勉可能自幼感情淡薄,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异于常人时,是在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天。
那天他在学校上课,班主任喊他出来,面带不忍地告诉他,你的母亲死于猎杀计划,你的父亲正在抢救中。
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多少真实感,被父亲的下属接走赶去医院时,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听话地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
很多人过来安慰他,但是他没有哭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显得这些人有些多余。
母亲下葬的时候,顾勉没有哭,反倒是他一向坚强的父亲红了眼圈,几次想要落泪。
后来顾勉听到有些人背后说他生性凉薄,居然连自己母亲死了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其实顾勉流过泪,不是在得知死讯的那一天,也不是在下葬的那一天,而是在一个很寻常的日子,他发现母亲放在微波炉里的菜发霉了,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那股臭味不仅刺鼻还刺眼睛,小顾勉将那盘菜处理掉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他再也吃不到妈妈亲手做的饭菜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将母亲和死亡联系到一起。
妻子离开这个家后,顾上将拒绝再娶,他用自己最擅长的军事化的手段去教育顾勉,一张行程安排精确到分钟的表格,将学习、锻炼身体、用餐、休闲娱乐等等安排得满满当当。
一个成年人也许都坚持不下来的行程安排表,却被六七岁的顾勉轻松适应。
他喜欢这种将一切都规划好的感觉,不论是上学还是入战场,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地完成,婚姻也是。
但又不是。
信息素高度匹配带来的影响之大是顾勉没有预料到的,因为信息素的影响,他对黎松韵会格外有耐心些,能够心平气和听黎松韵讲各种琐碎无用的信息。
黎松韵刚嫁进顾家时,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他把自己一箱箱的衣服搬到顾家,一边忙碌地整理衣物,一边对顾勉说,这些衣服我都没穿几次,而且啊,你没有见我穿过,所以它们在你这里就是新衣服了。
阳光很好,灿烂地灌满整个房间,衣服抖动时扬起的细小尘埃在光晕中好似大笑的小精灵,黎松韵碎碎念时脸上的小绒毛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不知道是因为整理东西太热了,还是面对新丈夫有些害羞,那张脸微微泛着红,有些像毛茸茸的桃子。
那时的黎松韵一紧张就容易话多、脸红,这种表现被人暗地里嘲笑,说黎松韵穿的衣服廉价又土气,说黎松韵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总之都是不太好的话,这些话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到了顾勉的耳中。
看着面前隐晦嘲讽自己妻子的oga,顾勉心头忽得涌上了不悦,他对那个oga说“滚”。
那个oga最后是哭着跑出去的,不知道是被吓哭了,还是怎么了。
顾勉一个人沉默地消化着心中的郁气,像一团压抑的火,终身标记后,alpha天然会对自己的伴侣有保护欲,当黎松韵被人诋毁的那一刻,顾勉的愤怒就像自己的珍宝被人砸损。
这么多年来,顾勉的情绪都像一潭死水,而黎松韵是那个可以轻易打破水面平静的石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顾勉开始感到不安,他不喜欢自己的情绪被信息素支配的感觉,这种身不由己的失控感令他厌恶和恐惧。
他选择和黎松韵划开距离,除了发情期和易感期的例行接触,他很少会去主动接近黎松韵,这种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让顾勉能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外界干扰。
他觉得他将这段关系控制得很完美,可事实上,一切的变故却从黎松韵和他离婚的那天起。
和黎松韵离婚的第一天,顾勉发烧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过,更别提发烧这种小病。
最开始顾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他神色如常地上班,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只是这份文件和工作无关。
顾勉在分析黎松韵和他离婚的原因,他想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写下他从不过问黎松韵的私人生活、在顾图南有危险时没有安慰黎松韵、要求黎松韵战胜信息素影响留给他充足的私人空间等等一系列他能回忆起来的事情。
顾勉的记性很好,以至于这份文件写了整整十五页还未完成。
当莫中将过来找顾勉闲聊意外看见这份文档时,他震撼了整整一分钟,才组织完语言对顾勉说:“老顾,你真的很过分。”
莫中将抓了把头发,难以用语言来描述自己的此刻心情,“你你如果真的想以这种形式去自我反思,不如把这些事情都归类一下,有些是丈夫的的失责,有些是作为父亲的失责。”
“在父亲这个身份上你也是失职的,你每周有陪孩子进行娱乐活动吗?有接送你的孩子上下学,辅导他们功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