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沉浸在思绪中,闻声瞟了他一眼,攒眉道:“朕要下令禁佛。”
薛纨意外道:“禁佛?”
皇帝冷笑一声,将手边的奏疏丢给他,说:“你看看。”
薛纨双手接过来,草草扫了几眼,原来是河南尹所呈的奏疏,称京畿某寺僧人淫宿妇女,惹出了人命官司,差人去捉拿嫌犯时,又在寺内破获刀枪兵器数样。
薛纨看奏疏时,皇帝铁青着脸,在案后飞快地踱步,冷声道:“这两年,北地也寺僧浮滥了。这些人年富力强,却不事生产,蠹耗天下。或而借身份之便,走街串巷,引诱良家,大行丧检失德之事,或而结交权宦,互为驱持,诽讪朝廷,祸乱朝纲!朕不能忍!”他疾言厉色冲外面唤了一声,“来人,朕要下诏。”
通事舍人匆匆上殿,提起笔来,皇帝说道:“自即日起,全国不得新建寺院,旧的寺院尽数废止,寺里僧尼全部捉拿了,年富力强的,或充徭役,或收编入伍,体弱不堪用的,赐予户籍,放归田里,不得再擅自剃度受戒!朝廷官员,若有私下豢养沙门的,一律以隐匿案犯问罪!”
通事舍人拟好诏书,呈给皇帝,皇帝颔首,对薛纨道:“你这就率人马,今夜从京城开始抄。”
薛纨称是,与通事舍人先后退了出去。
下了旨意,皇帝略微出了口恶气,面色缓和了些,问左右道:“去看看太后是不是还在听经。”
内侍去了一趟,回来称:“太后倦了,在寝殿小憩。”
皇帝点了点头,“别惊动了太后。”
“是。”内侍见皇帝余怒未消,有心要替他开解开解,上前低声笑道:“奴方才……看见华浓夫人进宫了。”
“哦?”皇帝是打消了那个猎艳的念头,此刻听到华浓夫人的名字,不禁皱起眉来,“谁宣进宫的?皇后?”
“竟然是闾夫人。”
“闾氏?”皇帝讶道。
“这个,说来倒也稀奇。”内侍笑道,“奴同闾夫人身边的婢女打听了,原来华浓夫人流落建康之前,在柔然寓居多年,似乎还和闾夫人是旧识。”
“还有这种事?”皇帝对性烈如火的柔然公主向来只有几分面子情,想到这会她和檀氏满口柔然话,唧唧哝哝的,他登时没了兴致,不耐烦道:“随她吧——以后不必再提起华浓夫人了。”
那内侍原本是想卖个好,闻言一愣,才道:“是。”
小皇子阿奴穿得圆滚滚,在榻上蹒跚学步,闾夫人手里拈着孔雀翎羽,用柔然话逗他,“走呀,走呀。”
阿松望着他们母子两个发怔。
闾夫人幸灾乐祸道:“听说你在永宁寺丢了好大的脸。”
阿松矢口否认,“没有,谁说的?”
闾夫人得意地笑道:“我只是懒得说汉话而已,我可不是聋子和哑巴。”她把翎羽在阿奴鼓鼓的脸颊上轻轻搔着,母子都发出咯咯的笑声。闾夫人瞟一眼阿松,说:“那个梁庆之,肯定是皇后指使的。”
阿松心不在焉,“你又知道了。”
“皇后的和气都是装的。”闾夫人笃定地说,“这个女人心肠歹毒得很。”偶一回首,见阿松仍专注瞧着阿奴,闾夫人心生警惕,将阿奴抱进怀里。
“我能不能抱抱他?”阿松渴望地伸出手。
“不能。”闾夫人扬起脸冷声道,“须多蜜。”她唤一声柔然婢女,将阿奴交给她。
阿松眼神黯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