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一个的生疏的“蒋先生”,噎得蒋从周更热切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背过脸去咳嗽几声,“你不收,可我的遗嘱里却不能不记你一笔啊。”
陆明潼沉了脸色。
蒋从周又说:“明潼,实不相瞒,我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蒋从周在病情恶化,住院的这两天里,生生死死的都想过一遍。
近日医生判了他的死期,左右,不过就一年时间了,叫昂贵的靶向药吊着,兴许还能从死神手里抠回一些余地,但至多三年,也就到头了。
人都是贱种,尤其将死之人,从前发愿要摒弃的一切,而今却急吼吼的只求弥补。
他怕到了地底下不得瞑目。
陆明潼沉冷一笑,“可见,别人的尊严,还是比不上你成全自己内心的平静更重要。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有你这样一个角色,往后也不会有。你很会道德绑架这一套,但恐怕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最后,他不惮将话说得更难听些:“配合治疗,好好保重身体吧。出于礼节,你的吊唁礼上,我愿意出席一程。”
-
沈渔最近忙得很,为了那单新西兰举办的婚礼。
一切合作伙伴,都得去跟当地的谈,尤其鲜花供应商。
她虽然只是leader,协调人手,跟进任务也操碎心,手下搞不定的,少不得要她亲自出马。
晚上发了条消息给陆明潼,叫他自己吃晚饭。
加班结束之后,开车回到住处,在附近小店里打包了一些夜宵,提着上楼去。
往常这个时间点,但凡不是要赶功能,陆明潼就已经从清水街回来了。
结果开了门才发现,家里黑灯瞎火的。
她伸手摸门边开关准备揿下去,黑暗里分明一点红星亮起。
她吓得心脏跳出嗓子眼,“……你怎么不开灯呀?”
没有应声。
沈渔后知后觉地嗅到了烟味,打开了灯,放下打包的东西,蹬掉通勤鞋换上拖鞋,便着急忙慌地走过去。
年轻男人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少见的脸上浮一层戾气。
沈渔跪在他的拖鞋上,伸手去探他眉宇,“怎么啦?”
陆明潼不想让自己的烦躁牵涉沈渔,起身摁灭了烟,想去洗个澡,冲掉身上浓重的烟味。
沈渔瞥见烟灰缸里,好些烧尽的烟头。
想也不想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他还没及完全起身,给这一下拽得又跌坐回沙发上。
沈渔仰头看他,担忧神色,“……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陆明潼顿了顿。
他不自禁地,又团着拳头去抵着胃部。
沈渔望一眼,站起身,轻车熟路地去给他找药,“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嗯。”
“……”
沈渔把玻璃水杯重重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你可以有话不告诉我,但不顾惜身体,又要让我来为你担这个不明不白的心。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只是表层意思的在一起,一起吃饭做||爱就够了?”
陆明潼立即说:“……不是。”
要去抱她,却被她绷着脸,按着肩膀推开,“你先把药吃了!”